应天碧是一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刚一坐定,他就开门见山地问肖汀:“老肖,你与爱汀书屋的店主认识吗?”肖汀说:“不仅认识,而且是亲戚。”应天碧说能详细讲讲吗?”肖汀说:“请问,你为什么要找我讲这个?”应天碧说老肖,昨晚该店发生了一起案件,店主可能遇害,我们是从店主的BP机上找到你这儿的电话的。”肖汀说广说到这里,我可以把有关情况告诉你。”于是肖汀把秦爱华的遭遇及开书屋的情况以及他让秦爱华躲避的情况如实地讲给了应天碧,但其中没有明示他与秦爱华的关系。而应天碧却在肖汀的叙述中对这对老男少女的关系有了明确的认识。他知道肖汀这样做的意图。于是,在肖汀讲完有关情况后,应天碧问道:“肖主任,你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肖汀说广我说点我的看法,供你参考。秦爱华是宰相垴案件的重要证人,要马上保护起来,不能再出差错。现在有人追杀秦爱华,这里面一定有重要原因,看来肯定与某个事件有关联,只有她本人才能解开这个谜。”应天碧说好,我立刻派人办这件事。”说完匆匆离开了市政府。
但是,当公安局派人去靠山村秦爱华的姑姑家找秦爱华时,秦爱华的姑姑说有个叫肖汀的派人把秦爱华接走了。应天碧把这个情况告知肖汀时,肖汀当即对应天碧讲:“应局长,看来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个案件,他们以我的名义掳走了秦爱华,有可能酿成新的流血事件,要尽快想办法找到她。”应天碧也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二话没讲,连夜带人到了固县。
这天,杨波带着李力军,化装成古董商人从外面调了辆车,前往上岩村。行前,杨波给刘刚拨了电话,告诉他今天带一个大老板过去,要他准备几件东西。电话里,刘刚问杨波给你的东西没问题吧?”杨波说:“没问题,只有保证货真,咱的生意才能做下去。’’杨波和李力军来到上岩村时才上午九时正,这个时候,勤快人家早已起床,忙活地里的事了;而懒惰人家却还在蒙着头睡大觉。特别是晚上赌了通宵的人们,此刻睡梦正酣。在这一带,村里人一般只吃两顿饭,上午饭吃在十时左右,晚饭吃在下午五时。孩子们也按这种习惯安排时间:早晨六至九时上课,然后回家吃饭;中午十二时上课,一直到下午五时放学,再吃饭。晚七时到九时上自习,然后回家。据说这种习惯由来已久,有许多好处,不仅可以满足懒惰人不过早起床的需要,也可以节约粮食,增加那些勤快人的劳作时间。这正是这种习惯能弥久流传的主要原因。
刘刚在村里是个勤快人,晚上睡得早,早上也起得早。
今天,他天刚亮就起了床,按习惯上街捡了一筐粪,回到家后又把大小子、二妮子都叫起来让他们去上学。然后就去通知几个一同弄古玩的同行,告诉他们今天要来个看货的老板,让他们做好准备。不过刘刚特别强调:不准用新东西糊弄人。既然是人家冲我来的,我要保证货是真的,至于价格吗,可以双方商量。
刘刚这次准备的有两尊石佛,与卖给杨波的是同样的货;另外还有一只口面约一尺二的青铜鼎,和几只错金带钩,这是他上次找人收购来的。大凡玩古玩的,一般在前期玩瓷器,从民国一直玩到宋代的汝官哥定钧。但这五大窑的名品,绝不是一朝一夕可致,只能是碰运气。有的人一辈子见不到一件,有的人却在短时间内坐拥好几件,用人们的话来讲,是东西在认人。如果你德能兼备,好东西会找上你的家门;如果你本人不咋地,好东西跟你必然无缘。即使拿到了也会失去。说也奇怪,只要是搞古玩的,这样的事能给你讲上三箩筐。也有些故事给演绎得神乎其神,失去了真面目。到玩到一定程度,就开始玩青铜器了。这青铜器的学问可大了。比如不识货的人花三千、两千元,弄个青铜带钩,汉代的鼎,尝尝新鲜,满以为在玩青铜器。其实,真正懂行的绝不是这种玩法。譬如说鼎吧,要玩夏商时期的,这个时期的鼎工艺讲究,器型漂亮,价值较高。如果有幸弄到上面有铭文的,那就价值连城了,一般是每个字一万元,一只几十个字的鼎,价值几十万元。这里讲的还是国内的黑市价,真要到了国外,起码要翻十几倍。还有错金银的,鎏金的,更是顶级精品,轻易难得一见。
刘刚刚从朋友那儿回到家,就听到门外汽车喇叭在鸣响。他赶忙出门一看,见杨波同一个陌生的大块头正从小轿车里钻出来。杨波老远就冲他伸出手,乐哈哈地说刘老板,恭喜发财。”刘刚双手拉住杨波的手,也说道大家发财,大家发财。”杨波转身指着李力军说广这位是李老板,专做古董生意的。”刘刚握住李力军的手,说广欢迎,欢迎这李力军本是龙城市公安局反走私文物的专家,对古文物有很深的造诣,这次杨波带他来,主要想从出土文物中寻找一些破案的线索。
经过简短的寒暄,刘刚把杨波同李力军让进家里。这是农村典型的一明两暗的住宅,中间充作客厅,两面用来住人,里面砌成窑洞,冬暖夏凉,十分舒适。屋里摆了几把淸代红木官帽椅,一张老式八仙桌,上面摆着一套紫砂茶具,古雅大方,朴素而又不失精致;墙上挂了几幅书法,字体隽秀,龙飞凤舞,很有怀素狂草的意味。杨波细看半天,弄不淸落款是谁,便问刘刚。刘刚哂然一笑,说见笑了,这是俺信笔涂鸦乱写的,贻笑大方了。”杨波心里想:“这农村也是藏龙卧虎之地,谁曾想这个貌不惊人的村民,会写出如此漂亮的狂草呢。”这时,就听刘刚说俺读高中时就喜欢书法,后来大学没考上,就落到了村里,娶妻生子,种地牧牛。但于书法一道始终没有放弃。这几十年寒暑,也略有小成。在前年省里办的龙城农民书画展中,俺取得了草书第一名。当然,能人背后有能人,俺得了第一,并不就是第一,像靠山村有个叫吴夜生的,楷草隶篆样样比俺强。他这个人不光书法写得好,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经史子集烂熟于心,尤其对《周易》的研究,颇有心得。他自号‘小隐’,淡泊名利,很少与人交往,是俺们这一带有名的才子。”这番话说得杨波、李力军肃然起敬。
说着话,刘刚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卷书画,慢慢地在炕上展开。眼前赫然是一幅书法,写得是李白的《将进酒》,字体飘逸流畅,像飞龙在天,彩凤飞翔,飘飘欲举,势若惊鸿。对着这幅书作,杨波、李力军都看呆了。就听刘刚讲这是三年前,我托一个朋友找吴夜生写的,我一直将他珍藏在家,从不示人。据说这吴夜生,很少给人写字,流传在社会上的少而又少。”杨波、李力军心里痒痒的,他们也真想搞到这么一幅。李力军问你这幅画能否割爱,我给你一万元,舍不舍得出手呢?”没等刘刚回答,就见从门外进来一个女人,她秀眉如勾,粉面桃腮,走起路来一步三晃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很风骚的女人。她冲着杨波细细打量了半天,然后又扫了李力军一眼,櫻唇微启,用娇滴滴的声音说俺弄个字也很不容易呀,你想要,拿个五万块,就可以考虑了。”刘刚皱皱眉,厌恶地盯了她一眼,有点难堪地说:“这位是我内人。”然后话题一转,说对不起,我也只有这么一幅,实在不愿出手。你们如果想要,我给指条路,你们可以想办法去找罗湖镇的马进,这个人在场面上能玩得转。他同吴夜生是同学,又是多年的交情。而且马进这个人仗义疏财,性格豪放,不拘小节,只要你找上门,一定给面子。”杨波问你说的马进,是不是号称龙城市农民企业家之首的马进?”刘刚说除了他还能有谁。”杨波问你认识他吗?”刘刚说何止认识,他没发达时,跟俺还是好朋友呢,这次让吴夜生写字,俺就是托他办的。”杨波警觉地问这马进是怎么发起来的,居然成了位居全市第一的企业家,实在了不起。”刘刚说说来也没什么,是运气吧。其实,马进发财,也是靠倒腾古玩,只是俺没有人家胆大。老人们说‘一分胆量一分福’,大概就是说马进吧。”这时,站在旁边的刘刚的妻子插嘴说唉,刘刚,我说你是做买卖呀还是聊天呢,真是的。”说完,瞟了杨波一眼,扭着屁股又出了门。
趁着其他人还没来,刘刚便给杨波、李力军聊起了马进的事。这马进最早也是鼓捣古玩的,同刘刚他们一起上山下乡,跑西安、下河南,然后拿到北京的琉璃厂去卖,一来二去地也挣了点钱。后来,马进拉拢了一帮人开始盗墓。据说有一次,马进他们发现了一个公主坟,里面的金银玉器足足有一大卡车,十几个人运了整整一个晚上才运完。马进通过港商慢慢地把货销了出去。这样一来,马进暴富了,地位也髙了,成了搞古玩挖古墓的龙头老大。不到两年时间,就成了全市首屈一指的大款。
杨波问他玩这么大,难道就从来没有失过手吗?公检法部门就不管不问吗?”刘刚说:“这还不好办,花钱呗,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说马进同县里原来的公安局长是铁哥们,拜把子兄弟。他们出去盗墓时,公安都派人保护,绝不会有事。现在马进玩大了,省长、市长都成了座上宾,公检法里面也有他的保护伞。不过,这马进也有一样好处,就是不忘故旧,只要是过去的朋友找上门,他绝不会推辞。”杨波说您这是胡吹吧,外商怎么能找到这乡下来呢?”刘刚说没家贼引不来外鬼。这也是有人牵线呗,据说马进发财全靠一个叫王老五的人,这个人手眼通天,门路很广。”杨波问你认识王老五吗?”刘刚冋答说:“没见过,只是听人说是个大麻子。”听着刘刚的叙述,杨波心头一阵狂喜,也许这马进才是这次案件真正的主儿。
杨波不动声色地跟刘刚聊着天。不一会儿,其他几个人拿着货陆陆续续来到刘刚家里。这次杨波同李力军可开了眼,他们拿的东西,不仅有国宝一级的方鼎等青铜器,还有玉璧、金银器,其中最珍贵的是一架青铜兵马车,长一尺四寸;两只飞奔的烈马,拉一辆镀金的汉代敞蓬式战车,造型生动,形象逼真,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国宝。但就是这样一件国宝,开价只有五十万元。可叹的是自己实在没有这样的购买能力,只能眼睁睁地对着这些国宝慨叹。
最后,杨波花一万元买了两尊石佛,并在李力军建议下,花八千元买了一件错金铜瓶,还有一只造型精美的金觚仿制品,又象征性地买了几只带钩,然后告别刘刚回了固县。
当天下午,杨波、李力军回到龙城市古文物研究所,在这里,几位专家经过论证后确认,这个错金的铜瓶,同宰相垴出土文物应为同一年代和同一类型。由此看来,刘刚这伙人与盗掘文物案必定有牵连。此外,杨波把这次买回来的两尊石佛交给了研究所,所里又发给了杨波四万元的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