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淳于静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联想,不禁脸色一变。
霜血寒继续说:“我身份特殊,不敢轻易相信邑王和王妃,所以冒险折回了魏都大梁,偷走传国玉玺。若不是玉玺丢失,魏国王室岂会不惜代价的要活捉我。利用这点,我在咸阳城外的狩猎场上重伤现身,来到邑王和王妃身边,筹划河西边关之事。”
雪无声的脸色也变了,似嘲非嘲的说:“竟然连玉玺都偷,你果然胆识过人,怪不得上官流雾亲自来了。”
淳于静的脸色却不太好,她神经紧绷着问道:“阿寒,你刚才说,你来找我们是一位世外高人?他、他长得什么样?”
霜血寒皱起眉头,边回忆边说:“那个人一身白衣,看着清淡,可眸间却像是执着于什么东西,狂热无比。他似乎也是名医者,和王妃一样提着一个大药箱……王妃,您怎么了?”
只见淳于静像是石化了一样,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没有聚焦,却空虚的颤抖着。雪无声忙将她揽在怀中,担心的唤着:“静儿,怎么回事?”
“是……是他。”淳于静怔怔的吐出两个字,雪无声追问,她却不再说了。
只因这要她怎么说?霜血寒形容的那个人,正是火炎洞淳于静为雪无声解毒那晚,她在睡梦中见到的陌生男人。难道那人是神仙,无所不知还能托梦?
淳于静只觉得好离奇,好惊怪,又十分的不安。
这时,霜血寒想起身上带着的那幅画,赶紧掏了出来递给雪无声,“王爷、王妃,这是那位高人给我的画卷,属下便是照着画辨认王妃的。”
雪无声将这皮卷展开,和淳于静各持一端,当画中人完整的展现在两人眼前时,两声倒吸凉气声不能自已的响起。
这画中人正是淳于静!
而她的着装和发饰,却和她来到这个空间的那天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南宋装束。
更离奇的是,皮卷左下角落有作画的日期--乙酉年三月十五日。
若淳于静没记错,她初来乍到邂逅雪无声的那日,就是乙酉年三月十五日--这日历却又是此地的。
淳于静的嘴巴已经张得合不拢了。
雪无声亦是连连在心底大叹怪哉,忽然他的脑中有些晕,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一个久违的故人,可是因为隔得太久太久,他甚至已经记不得那人的轮廓,只记得有那样一个人。隐隐约约,雪无声却感到,他的那位故人,和当下这件奇事有脱不开的关系。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淳于静喃喃着,清澈的眸底,染上一丝奇怪的雾色。她突然抬头,看着霜血寒,怔怔的问道:“这里究竟是哪里?这里不是战国时代对不对?你们呢,你们到底又是谁?”
霜血寒被问愣了,睫毛轻抬着,“邑王妃,您还好吧?”
淳于静眸底更是晦暗不明,转眸向雪无声,在他的眼里捕捉到一丝心虚,“王爷,你告诉我,你们究竟--”
“唔……!”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雪无声突袭而来的吻堵了回去。
淳于静眨眨眼睛,瞅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脸,桃木香味在她的鼻尖撩拨着。她突然心底一酸,猛地欺身反啄着雪无声,灵舌窜进他的口中,如发泄一股戾气般,狠狠侵略起他口中的每一寸土地,甚至咬破了雪无声的唇瓣,吮吸他的血。
此刻淳于静的吻很狂烈,很复杂,就和她的心情一样。害怕身边的怪异之事,担忧看不见的未来,并且生气、委屈,无处发泄,便只能发泄给身边这个男人。
霜血寒见状,没有言语,默默退远了几步,将地方留给两人。
正要走远的,却突然,听到雪无声的喊声:“留步,玉玺你藏在何处了?”
霜血寒回头望去,见雪无声已经将淳于静搂在怀里,看不见她深深扎下去的脸,却能感受到她纷乱的心绪,她完全可以大哭大闹,可是她完全没有,反倒坚定的陪伴雪无声。
望一眼那单薄却倔强不屈的身影,霜血寒瞬间有一酸涩,一种朦胧不明的情绪流淌进他的心间。
移开目光,霜血寒重新镇定下来,回答道:“返程路上,属下会将玉玺挖出来,全凭邑王处理。”
月影依旧清寒,树影依旧婆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树林中的虫子们重新开始鸣噪,因为压迫它们的那几人离开了。
秦军在森林边缘点起篝火,除了放哨的人,余下的都陆陆续续休息了。
淳于静在帐篷中坐立不安,手里还紧紧攥着霜血寒的羊皮卷。素手掀开窗帘,皎月之下,远山如墨,泼在这无尽的夜空。
层峦叠嶂,山峰起伏,淳于静突然感到,那座山峰顶端,有一抹如雪的白影,更有一双洞悉天下的眸子,在远远望着她的这方天地。
幻觉吧,定是看错了,大半夜的,谁会站在山顶吹风呢?
淳于静揉揉眼睛,放下窗帘,抱着羊皮卷缩进被子里。
远山上,白衣墨发的男子,视线从营地的帐篷上移开,移至遥远的夜空。
天高地广,浮生若梦,轻轻叹了口气,夏夜似乎薄寒了些许。广袖曼曼挥起,只一瞬间,人便消失不见,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之后的几日还比较平静,秦军再也没有遭到暗算,一路西行。
途中,霜血寒在一个小山丘的千年老树下,将藏好的玉玺挖出,交给雪无声。这一张黄绸缎,包一块九龙五凤玉,这重量压在雪无声的心上。他收好玉玺,不知盘算什么。
而快到咸阳时,唐夜就告辞而去,说要在咸阳附近尝尝木槿花滋味的农家酒。
数日后,咸阳城一片轰动。
百姓们涌出城门,夹道欢迎邑王凯旋。虽然他身后只带着两百多人的骑兵,但消息总是灵通的像长了翅膀一样,百姓们都知道邑王不仅打胜了仗,还在回程途中杀死魏国三王子。
百姓们都纷纷振臂高呼:“犯我大秦天威者,虽远必诛!”
军马浩浩荡荡的走过主干道,淳于静跟在雪无声身边,笑得洋洋洒洒,调动了不知多少热血少年的爱国心。
一路行进,到了咸阳宫,一张红毯从高台上抛卷下来,一直延伸到最低一层台阶。
雪无声携着淳于静一阶一阶的踏上,两边是三公九卿灼热的眼光。台基上,浩瀚金銮殿前,慕白带着朝中元老,司礼监等部众,表彰邑王功勋,赐酒大宴。一时间欢呼满城,歌舞倾天下。
庆功宴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金銮殿灯火通明,群臣喝得是酩酊大醉。
淳于静不胜酒力,乘辇车先回去了。刚出宫门口的时候,迎面过来个传令官,一顿猛跑,竟然撞到了拉辇车的马。
辇车狠狠一晃,淳于静差点一头栽出去。那传令官一看是邑王妃的车,登时吓出了一头冷汗,赶紧连连磕头。
“好啦你快起来吧,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
淳于静汗颜的招了招手,见他神色慌慌张张的,便问:“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吗?这么急着进宫传令?”
传令官答:“启禀邑王妃,微臣、微臣是赶去通知赵丞相的,咸阳南郊的静心观昨夜失火,现在烧成一片废墟了!”
咸阳郊外的静心观,听着像是个道观,一个道观起火,有必要惊动丞相么?
淳于静不禁挑了挑眉头,突然才怔的反应过来。
是赵蝶儿!之前赵蝶儿被游街后,赵丞相送她去道观潜心思过。莫非,失火的静心观便是赵蝶儿呆的地方?
忙问:“可有生还者?”
“启禀邑王妃,似乎……应该是无人生还。道姑们的骨骸都烧成灰了,连有多少人都辨别不出来!”
听言,淳于静心里一阵寒战,说道:“那你快去吧,赵丞相就这一个孙女,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莫大的不幸。”
语毕之时,这一人一车交错而过。淳于静靠在软软的芙蓉流苏靠上,双手不由紧紧攥住衣衫的下摆。她回思着刚才那传令官说的话,只觉得又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一般来说,房屋失火时,火势并非均匀的分布在院落中的。也就是说即便是无人生还,也会有没被烧烂的尸骨。而静心观,所有人都被烧得尸骨无存,这显然不合常理,只怕是整个院落都被洒了火油,火势才会那般厉害。
不由的,“毁尸灭迹”这个词语出现在淳于静的脑中。
不过此事和她关系不大,况且她已经很疲惫了,便没有多想,靠在车里沉沉的睡着了。
淳于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王府的,朦胧中好像是烛烟把她送到了床榻上,她睡得不省人事。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中弥漫起浓烈的酒味,有人跌跌撞撞扑进了屋里,磕磕碰碰的,吵醒了淳于静。
睡眼惺忪,淳于静只见一道玄黑色身影来到身边,她坐起身定睛一看,是雪无声。
没想到他居然喝得醉醺醺的,发簪已被顺手搁在桌案上。一头墨发披在肩后,衣襟散乱的敞开一角,露出胸前精装的肌肉。再看他绝美的脸上,左右都是红潮,双眸迷离而不涣散,酒香气随着他的呼吸飘来,撩拨着淳于静的神经。
这刻淳于静脸一红,不禁想要骂一句:靠!这是美男计吗?!怎么回事?原来自己居然被安置在雪无声的房间了,那帮婢女也忒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