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微微一用力,就将紫缡纤细的胳膊扯了过来。她只觉得有种温柔的力量在牵引着她,留在这里只会是一遍遍被折磨,而跟着眼前这个男人走,才能见到阳光。
不由自主的,紫缡从秋千上站了起来,颤颤的,迈出了第一步。
慕少艾牵着她,继续向前走,毫不畏惧的从影影绰绰的穿过。
这些曾让紫缡受尽心伤的人,这些曾让紫缡不敢直面的事实,此刻,她却不再那么害怕了。只因为手心传递的温度,还有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都让她头一次感受到体内有种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滋润着她的心。
双眼突然之间就打开了,紫缡有点怔愕的瞅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是躺在床上的?
唐公子?邑王?邑王妃?他们为什么都在?
手间温暖的感觉让紫缡突然回过神来,再一怔,目光全到了慕少艾的脸上。他还是那么云淡风清,唇角衔着标志性的淡笑,可是却有道血丝从唇边流了下来。
勾了勾唇,慕少艾将血迹擦去,笑道:“紫缡,欢迎回来。”
这句话就宛如不轻不重的力道敲在了紫缡眸底那即将破碎的琉璃瓶上,瞬间,琉璃瓶发出一声轻响,刹那便作支离破碎。
有晶莹的液体狂涌出来,氤氲了紫缡的视线,一时间她什么都看不清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哭得这样厉害。
而除了她,剩下的人却都是笑的表情,菱姬更是笑得极深。
而淳于静笑得特别开心,甚至拍手庆祝起来。紫缡摆脱了梦魇,慕少艾也无恙,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可是下一刻,紫缡做出了一个令淳于静完全没想到的举动。只见紫缡忽而坐起身来,径自靠进了慕少艾的怀里,双臂攀住他的脖颈,枕靠在他的胸膛上。
淳于静有点傻了,又见慕少艾居然一点都没有变颜色,反而顺理成章的搂过紫缡,缓抚她的背安慰她。两人之间没有眉目传情、也没有互诉衷肠,却是默契的不可思议,一切尽在不言中。
“退后退后。”淳于静赶紧一手拽了唐夜,一手拉了雪无声。靠你们两个还站在这里干嘛,当烛台吗?!
两个男人随着淳于静退远了一点,退出了烛烟的结界。霎时,外面交战的声音和浓烈的战气扑面而来。
雪无声眸底一沉,浑身似有暴风雪刮起,盘旋在几人的周围。
“烛烟,随本王过去看看。”
烛烟收回结界,跟了过去,两人如风驰电掣、衣袂无风自摆,片刻间就已经远离了屋子。
淳于静知道雪无声是故意将她留在安全地带的,可是吧,杵在这里打扰慕少艾和紫缡似乎不太厚道耶,所以嘛,嘿嘿……“唐夜,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菱姬娘娘,走吧走吧!”
于是唐夜和菱姬就这么被拖出去了,留下屋内依偎着的两人,满屋子温馨的气息,仿佛是淡淡的甜香味萦绕在周身。
紫缡冷冰冰的眼底,此刻却是蒙着一层暖意,如同是春暖花开,冰面已化。她缓缓抬眼,望着慕少艾唇角还未擦干净的那丝血迹,心里抽搐了一下,抬起手,动作轻柔的继续将那血迹抹去。
一边划过手指,一边问道:“迄今为止,三殿下为什么要对紫缡这么好呢?”
慕少艾正要回答的,突然那只白玉般的手指抵上了他的唇。他低眸,瞅着紫缡脸上的两行清泪和那双清澈温暖的眼眸,她低低道:“不要说出来,我都知道,我都明白……慕少艾,谢谢你。能遇到你,我这一生就知足了。”
慕少艾眉梢一扬,旋即笑道:“那我便不说,其实,能遇到紫缡,我又何尝不感到幸运。冥冥之中,有些人错过也没什么,但有些人,却是怎也不该错过的。”
这样的人就包括紫缡。
她清雅,疏冷,从不抢眼,但却是和紫丁香一样幽香自在,因而从不缺乏存在感。
很多时候,能虏获人心的往往不是浓艳媚骨,反而是一缕独特的淡香。她自有她的颜色,自有她的伤痕,会悄然的渗进人心深处,画情刻骨。
屋外,夜色浓郁,中秋的寒月冷眼俯瞰一切。
邑王府喊杀声震天,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手持长剑,硬是要闯进王府后院。他身上没有杀气,只有坚定不移的气势,任是谁冲上来拦他,他都要闯过去。
黑鹰等人尝试将他赶出去,却似乎没有可行性,于是众暗卫展开了围捕。
暗卫都不是等闲之辈,出手快,力道准,又都长期配合得惯了,因此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此人逼得不能再前进半步。
烛烟赫然从昏暗中一跃而起,两手在胸前打了个花结,一个绿色光环被祭出,向着那人就砸了过去。
那人没办法躲闪,只好抬起剑硬拦,结果被汹涌的力道砸得趔趄了好几步,喉咙一甜,吐出一大口血来。
脚下还没有站稳,一支波浪剑就已到了他的脖子上,他不禁顺着剑看过去,对上的是一双毫无妥协的眸子,在月色下泛着犀利的抗拒。
“跪下!”
随着烛烟的翠声,这人膝盖被狠狠踢了一脚,不甘的跪了下去。
淳于静有幸看到这野蛮的一幕,不禁冲过来道:“烛烟你真是太厉害了,有你在,黑鹰和他的兄弟们就可以全日制休息了。”
这么严肃的场合,淳于静却说着这么脱线的话。黑鹰等人齐齐黑线划过脑后……王妃,不要把我们说得那么没用好吧,我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怎么过来了?”雪无声有点责怪的看了淳于静。
淳于静理直气壮的说:“有热闹不凑不是本神医的做派!”然后看向被擒住的那人,故意摆出一脸女魔头的表情,吓唬他说:“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非要闯进邑王府?如果不招,我就让我身后那位唐公子给你灌毒药,生不如死哦。”
好毒舌啊……淳于静的话连唐夜都有点听不进去,偏偏这个被威胁的男人还铁骨铮铮的按了按斗笠,不让人看见他的样子,一双眼却透过斗笠上竹条的缝隙四处搜寻什么人。
“招还是不招?”雪无声走近,沉声冷喝道:“本王的耐心有限,不要逼本王对你用刑。”
这时身后不远处突然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等、等等!”
“邑王请稍待片刻!”
竟然是蓝宜和慕少艾,两人恰好是从两个方向过来的,不约而同打破这边的局面。
蓝宜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冬日河面上碎开的冰层,双眸大睁着,急促的呼吸毫不掩饰的说明她的内心正无比的跌宕起伏。她急急奔了过来,小手将衣摆揪出了一道道褶子。
慕少艾却淡定太多,一只手还牵着紫缡,不急不缓带着她走了过来,打量地上的男人,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斗笠看到他的眼睛。
“你是……?”很熟悉的感觉。
这时菱姬突然一个猛颤,所有的稳持都蒸发了,她叫着:“你是……你是……”
蓝宜兀的就跌了过去,不顾其他人担心的目光,直接跪在那人身前,爬也似的向他伸出手臂。
“太子……太子殿下……是你吗,太子殿下?!”
这人是慕少渊?淳于静大吃一惊。
可是再看菱姬和慕少艾的态度,似乎还真的是……
“宜儿……!”
随着一句带着颤抖的呼喊,斗笠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满头是汗,沾了道道血污,一双带血的手紧张的靠近蓝宜,生怕握住她的一瞬间她便会烟消云散。
蓝宜眼泪倾盆而出,扑进了慕少渊的怀里,“太子殿下,我终于见到你了!”他瘦了,瘦了好多,刚刚还因为来看她而被伤到,他的衣服上沾了好多的血,他身上一定有好多道伤口……
“少渊……”菱姬迟疑的唤了一声,余音被夜风吞噬,再没有发出第二声。
这对母子之间确实有什么隔阂,慕少渊只是看了菱姬一眼,语调毫无波澜的说:“见过母妃。”
菱姬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多说什么都没用。
慕少艾松开紫缡,来到蓝宜身边,低低道:“大哥,别来无恙。”
慕少渊缓抚安慰着怀里的蓝宜,抬眼仰视慕少艾,一时间秋风萧瑟,苍茫无言,良久后才听慕少渊叹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脱不开身,否则早就回来接走宜儿了。留她一人在宫中,我怎能放心。”
淳于静忍不住插嘴道:“是啊是啊,你知道蓝宜为了给你守身,把你爹都给捅了吗?后面一系列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你可得好好抚慰她。”
似乎淳于静微微有点口无遮拦了,旁边几人多少露出讶异的神色,唯有慕少渊一双杏眼狠狠皱了皱,眼底流淌着浓浓的怜惜之情,双臂用力的揽着蓝宜,恨不能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夜色愈发的浓重了,夜风微凉,皎月映空。
后来从慕少渊的口中,众人得知一件与当下颇有关联的事情。
原来慕少渊自离开秦国后,化装为一名剑客,游走列国。有一次遇上一群野熊,他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命丧熊口的时候,被一个齐国来的巫师给救了。
那巫师正是齐国上任国师的侄子,姓梦,他此行是要去楚国,说是寻找自己失踪的国师叔叔。
于是几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紫妍,紫妍的父亲不就曾是齐国国师吗?那人私奔去给楚国女王作男妃,生养了紫妍,这些事情被楚国隐瞒得极其秘密,恐怕除了女王、紫妍和紫缡,剩下的人都只以为紫妍的父亲仅仅是个普通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