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侍郎府的人动身去郊外的农庄。
仇夫人在家镇守家宅,张侍郎和张锦磊得上衙门,张锦煜和张锦毓兄弟俩骑马在前,许玉秀和崔莹莹带着孩子们、婆子媳妇小丫环们还有小狗多多,乘坐了八辆马车,管家带着家丁押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府去。
旺儿与晓晓、曦曦同乘坐一辆马车。姐妹三人挑开车帘一点点,从小缝隙间偷看外面。
只见街道上热闹喧哗,有锦衣绣服的男子结伴纵马奔过,尘土飞扬散向路上行人;有装饰考究由护卫围随的马车疾驰而来,马车上的缨络金珠无声地显耀主人的尊贵;也有那全副武装的兵士簇拥着八抬大轿,缓缓而来。街道两旁,行人来往不绝,摆摊的小贩子吆喝声此起彼落。
不愧是天子脚下,满眼的富贵奢华,到处都兴旺繁华。
过了城门,视野变得开阔。大路两旁是广阔的田野上,健壮的农夫忙着耕地,高举着鞭子长长吆喝着,驱赶慢腾腾走动的牛;农妇们一边浇菜、除草,一边跟相邻的熟人大声说话;一群农家孩子在小山坡上追逐,却因窜过庄稼地被大人责骂。
前方大路上,出现一辆慢悠悠的牛车,头戴大斗笠的老农快活地唱着山歌,简洁欢快的调子引来过往人注目。旺儿和曦曦挤到车窗前,要看清这有趣的老农时,乘坐的马车已经越过牛车,悠然自得的山歌已然在后面响起,歌声渐渐小了,最终消失在秋风中。
“外面真有趣。”曦曦小声感叹。
旺儿深有同感。
晓晓不发表意见,她始终独占着一边的车帘,挑开一条小缝朝外看。旺儿揽着曦曦的肩膀,两人挤在另一边车帘后,从小缝隙间观看外面景致。外面那些车辆、奔马、行人、小酒店、小村庄,对于长期宅在府中的她们来说,都是新鲜而有趣的。
中午时候,农庄到了。
这是一个距大路有几里远的小村庄,一条小河穿过将村子一分为二,北边居住着姓仇的人家,南边居住着姓张的人家,一条拱形石桥跨过小河,将村南与村北紧紧相连。
马车驶进小河南边一座两进的砖瓦小庭院。说它小是相对侍郎府而言的,对边周边低矮的农舍来说,它还是规模庞大的。
这属于崔莹莹的私人产业,张锦煜夫妻俩理所当然居住在正院,旭旭、昕昕跟父母亲一道居住;许玉秀和两个女儿安置在东跨院,旺儿三姐妹住在西跨院;张锦毓和管家、家丁们在前院。
用过午餐,大家都在歇息。
旺儿睡不着,想到庭院外面去。之前马车进入庭院前,旺儿透过车帘看到那大片大片的花圃,心中早就长了翅,飞到那百花丛中了。可是,奶娘得了母亲的叮嘱,不许旺儿出去,监督她上床歇息。晓晓也劝告旺儿安歇,摘花不必急在一时。旺儿无奈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想着外面那些花草,想着想着,倦意袭来,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旺儿换上宽松的软罗衣裤,腰间束一条丝带,梳一条黑亮亮的长辫子,卸下簪环珠翠的重压,摆脱曳地长裙的羁绊,浑身有说不出的轻松舒畅。晓晓和曦曦也都换上便服,姐妹三个一同走出居住的西跨院。
叫上晴晴、晔晔,姐妹五人戴上新斗笠,在奶娘和丫环陪同下,朝外走去。
庭院外便是花圃。置身于花的海洋中,眼睛看到的是鲜花,鼻子闻到的是花香,旺儿感觉到好像又回到江南那个小县城,只是此时走在身边的是几个姐姐,不是那个叫武哥儿男孩和他的同伴。
旺儿站在花圃边沿,踏在柔软的小草上,指挥着下人。
“这种要摘一篮子,只要鲜花。”
“这种要摘两篮子,鲜花要摘,叶子也要一些。”
“看到没有?这种小草,看到的都拔回去。”
晓晓和曦曦折下鲜花编花环玩,在美容方面,晓晓和曦曦早习惯了听旺儿的,她们从不发表意见的。晴晴好奇地看旺儿指挥下人又是摘花,又是摘叶,还拔草,、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同样疑惑的晔晔忍不住了。
晔晔小声问:“旺儿妹妹,不是说要泡鲜花浴么,这些花叶和草儿,能用么?”
“能用,肯定有用的。”
笑话,不能用把它们弄回去干什么。居然质疑我采集美容材料的正误,简直是污辱我的智商。旺儿眼角余光扫过晔晔,悄悄撇了撇嘴儿。晴晴朝晔晔使眼色,晔晔自知失言,讪讪地去折花儿玩。
旺儿向领头的下人交代清楚采摘任条,便与几个姐姐玩赏。姐妹几人编花环戴头上,后来又拿小棍子逗花蕊的小昆虫取乐。
“姐姐,姐姐。”旭旭和昕昕牵着多多跑来。
昕昕扯旺儿衣袖,委屈抱怨:“旺儿姐姐,你们出来玩耍,居然不叫上我们。”
“我是来摘花儿,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旺儿没好声气。哼,这两个家伙拿着画卷跑,令自己出丑的事,旺儿不会那么快就忘记的。
昕昕讪讪地放开旺儿,转去黏晓晓:“晓晓姐姐,爹爹和三叔出去玩耍,你们也出来玩耍,都不叫上我们。我们也要出来玩耍,娘亲便叫我们来找你们。晓晓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哎呀,这小虫子飞跑了。”
旭旭和昕昕跑来跑去,踮起脚尖看花蕊,发现花蕊有小虫子便用小组棍子捅。然后,小兄弟俩捉小花壳虫,放进口袋里兜着。
脱离了大人的监管,面对自由自在的原野,姐弟几个玩心大起,跑进花圃里玩起捉迷藏。因这游戏危险性小,奶娘们坐在花圃边的小草上闲聊,任由五个小姐和两个少爷跑进花丛中嬉戏玩耍,远远听那“汪汪”的小狗叫唤,便知道他们大体位置。
红霞撒满西边天空的时候,崔莹莹已经使人来催了几回,奶娘们站在花圃边沿呼唤。几个小姐和少爷方从花丛中钻出来,略收拾过衣服头发,返回居住的庭院。
大人们已是等得心急。张锦煜、张锦毓和崔莹莹、许玉秀都站在前院,朝门外张望。
一阵喧哗声传来,外出摘花的人回来了。先是旭旭、昕昕和小狗多多冲进来,然后是晴晴、晓晓等几姐妹轻快走进来,随后是跟随的奶娘丫环们,几个粗使婆子扛几篮子的花草落在最后。
几个父母亲端详自己的儿女。外出大半天的他们,衣服皱了,头发乱了,然而个个都脸儿红朴朴的,人人乐滋滋的。嗯,看来玩得挺开心的嘛。
旭旭和昕昕到父亲、三叔跟前,诉说花圃里好玩的游戏。
晴晴、晔晔和晓晓、曦曦跟随母亲回后院换干净衣裳。
庭院里,旺儿指使下人分配花草,将带回来的花草分成七份,每份的品种数量并不相同。旺儿特别叮嘱,要下人记清楚哪份是谁的,别混淆了。
张锦毓与张锦煜在屋檐下说话,远远看旺儿指挥人分配花草完毕,又叫人拿花草去清洗、捣碎。
“她们,真的用那些来泡澡?”张锦毓担心。小孩子捣弄花儿草儿玩耍无关紧要,要是拿来泡澡,就得认真对待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泡出问题,麻烦就大了。
“你放心,没事。”
在江南的时候,张锦煜曾经也担心过。后来,妻子和女儿们拿花草泡澡不仅没泡出问题,还一个个白嫩得跟葱儿似的,便放心了。
哥哥自己都放心让妻女用这些花草泡澡,张锦毓便是不放心都不好过问了。
暗中质疑旺儿美容技术的,还有许玉秀。这位大伯母看到旺儿指使下人捣弄大把的花草,预备给自己和女儿泡澡,心中直犯嘀咕。用这些花儿草儿泡澡,真的可以吧,不会出问题吧。
该用晚餐了。
为避嫌,张锦煜和张锦毓兄弟俩在前院进餐。张锦毓看到餐桌上摆一盘清蒸大红鲤,那是之前兄弟俩去河边钓鱼时张锦煜钓到的。张锦毓让下人将清蒸大红鲤鱼送回后院给侄女侄子们吃。
张锦煜摆手:“不必了。她们要泡花草,是忌辛辣的,不吃鱼。旭旭和昕昕吃不下这些,已经给他们送尾小的去了。”
张锦毓作罢,哂笑着:“二哥连个这都知道。”
张锦煜笑笑:“这是旺儿说的。”
前院,关于泡鲜花澡的话,就此打住,张锦煜劝说弟弟参加吏部选试,谋个一官半职,早日成家立业。张锦毓拿借口推托。
后院里,用过晚餐的崔莹莹等人热烈讨论着美容护肤。
旺儿观察着晴晴肤色,向众人讲述去沉淀色素、收缩毛孔令皮肤紧密的美容步骤,有理有据娓娓而谈。晴晴听得两眼发亮,展望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晔晔已经暗中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求这位小妹妹替自己美容护肤。
崔莹莹抚摸鬓角,说这段日子奔波劳碌,眼角出现了细纹,要旺儿替她收拾。旺儿转头吩咐下人,预备下鲜柠檬、鸡蛋和面粉。旺儿向在场的人解释:“本是用新鲜玫瑰汁才妙。这个季节没有玫瑰花,只好用别的代替了,功效还行。”
孩子们散去后,许玉秀向崔莹莹打听,旺儿美容护肤的本领,可是向宫里出来的陈姑姑学的。崔莹莹摇头,陈姑姑擅长的是给妇人调养身子,对美容护肤方面不行,旺儿美容护肤本领是她与生俱来的。
崔莹莹兴致勃勃地向许玉秀说旺儿小时候的趣事:刚刚开口说话的时候,所说的第一个字是“花”字,第二个字是“香”字,走路都未稳便会指使人将广玉兰花晒干捣碎绊入蜂蜜做香膏,四五岁便四处外出摘花儿做香膏,还会用鲜花上的露珠做香露......
许玉秀听得目瞪口呆。早听说小侄女儿擅长用鲜花美容,以为她不过是跟别人学比同龄人略强些,如果小婶所说的属实,这个小侄女儿岂不是从娘肚子里便懂得了?!
太匪夷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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