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训过生事的李浩,发生在后花园的事便宣告结束了。
“爹爹,我的花儿没了。”旺旺扯住父亲的衣袖,“我的花儿呢?”
张锦煜劝旺旺,做人要心胸开阔,李浩哥哥已经承认了错误,毁坏花儿的事便不要再提了。旺旺不依,吵着要李浩赔她鲜花。
已经到手的鲜花没了,哪能这样算了。
反正我是小孩子,小孩子不顺心时吵闹是正常的。
世子爷温和地与旺旺商量:“孩子,我叫人帮你再摘一篮子鲜花,好不?这花园里有的是鲜花,你要多少都可以。”
旺旺四下张望,满眼的姹紫嫣红,她不敢相信地看世子爷:“您的意思是,这些花儿随我摘?”
这个小女孩,小脸上仍残留着刚才痛哭的痕迹,两眼发亮的她就如看到宝藏般狂喜。就冲她的喜欢劲,让人不忍心拂她的意,更何况满足她的愿望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嗯,你要是喜欢,尽管摘就是。”世子爷肯定地回答。
尽管摘!也就是摘多少都可以,全部摘完也行。
“谢谢你!谢谢。”旺旺乐得笑起来,两眼弯弯如新月,圆圆的小梨涡跑上白里透红的小脸蛋。
这个似曾相识的笑靥,让世子爷忆起许多美好的往事,他屏气凝神地注视这小脸,温柔地笑着。那个给他带来美好回忆的人就在附近,可是他不敢朝她那里看,今非昔比时过境迁,他已是别人的夫,她已成他人之妇。
少年时的美好,只有在梦中重现了。
“告诉伯伯,你要那么多花干什么?”世子爷微笑问旺旺,他感觉好奇,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痴爱鲜花的人。
他脸带笑容,语气温和,让就在旁边的李浩嫉妒。父亲从来没有这样待自己!父亲对自己时,从来都是沉着脸,哪怕自己表现出色他也是沉着脸,动不动就严厉训斥。可是,他对这个小丫头却和颜悦色,满是宠爱。
大概,会不会,这个小丫头才是他的亲生孩子,自己是捡来的?
李浩被自己冒出的念头吓一大跳,惶恐地看父亲,再看母亲。
世子妃走来,默然替儿子拍打身上尘土,整理衣服。在母亲关怀下,李浩定了定神,想起不止一次有人说自己长得像父亲,祖母说自己跟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方安心了。
确定自己是父亲的孩子,李浩心里泛酸。这个小丫头,凭什么得到父亲的疼爱。
世子爷并不知道,儿子正在吃醋,他认真听旺旺说话。旺旺告诉他:“我把这些花儿拿回家,捣碎了,做成香喷喷的,涂到身上。”唯恐世子爷听不明白,旺旺连说带比划。
“所以,你要很多花儿?”世子爷忍笑问。
旺旺肯定点头,张开双手比划:“我要很多很多的花儿,大河边的花儿、西山脚的花儿,还有山坡上的花儿,我都摘回家,做成香香的,送给娘亲,送给姐姐,送给小燕子她们,还送给我自己。”
瞧瞧,我多辛苦呀,得四处去摘花,所以你将这些花儿送给我,是非常慈善之举。我摘花儿并不是用来糟蹋的,是有大用处的。
世子爷忍俊不禁,笑呵呵地感叹:“你还真是辛苦。”
旺旺用力点头。那是当然的,我时常外出摘花,虽然有一大群人帮忙,可也得我带领他们才动手。
旺旺跟世子爷这番对话,令世子妃、李浩和梁丽蓉听了皱眉,雷捕头、雷五婶子和张锦煜、崔莹莹则听得啼笑皆非。
“孩子,到外面太辛苦了,你以后来伯伯这园子来摘花,怎么样?”
“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旺旺,激动得跳起来,她跑到武哥儿身旁,一把拦住武哥儿:“武哥哥,你听到了?咱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摘花儿了......”慌得武哥儿不顾众目睽睽,一把捂住旺旺嘴巴,将她后面的话捂回肚子里,他将嘴巴凑近她的耳朵,悄悄地:“你疯了!你想让别人知道,咱们钻狗洞进来?”
当着众人的面,武哥儿用手做成喇叭状,凑近旺旺耳朵说悄悄话;然后到旺旺用小手做成喇叭状,凑近武哥儿耳朵说悄悄话。说话时,两个小家伙还警惕打量四周的人,提防有人听了去。
这情景,在世子妃和梁丽蓉看来,简直就是没有教养伤风败俗。不过,在其他人看来,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跟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咬耳朵,有趣得很,跟风化无关。
李浩又一次嫉妒了。他们居然这般要好,他们拥有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只可以两人分享。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即便是一同长大的李瑁,都不会跟他这样亲密无间。
旺旺和武哥儿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又凑近对方的耳朵说话,生怕别人听了去。
嗯,大多数人确实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习武的世子爷和雷捕头支起耳朵细听,听到了两个小家伙所说的每一句话。雷捕头惊愕地看小孙子,涨红了脸,恨不能马上将那小子揪过来,结结实实地教训一番。世子爷听清两个小家伙所说的事,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得很。在自己来到之前,这两个小家伙居然从狗洞钻进来,只是为了偷花儿。
旺旺和武哥儿停止咬耳朵。
坏了!从前世看武打电视的经验,旺旺知道有一些练武的人听觉异常灵敏,可以听到细微的声音。这个世子爷,不会是听到刚才自己跟武哥儿的对话了吧。
“您,您笑什么?”旺旺仰看开怀大笑的人。
世子爷止住笑,抚摸旺旺的小脑袋,微笑说:“你跟你的朋友说悄悄话的样子,很有趣。”
原来只是这样。旺旺放心,回头冲武哥儿点头,武哥儿也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伯伯,谢谢你。”旺旺非常有礼貌地行礼,“那我以后就来这里摘花儿。”
崔莹莹来牵走旺旺。
“这孩子,真是乖巧。”世子爷说着,若无其事地将目光从旺旺身上移到崔莹莹脸上,与她目光相撞,心猛地颤悠起来,装着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承你夸赞。”崔莹莹低声回答,不疾不徐地牵小女儿离开。
于是,大家散开。世子爷领张锦煜和雷捕头返回前面,世子妃带李浩去换干净衣服,梁丽蓉跟了去,崔莹莹和雷五婶子到长亭闲坐。有人送来一个小篮子,旺旺三姐妹和武哥儿便开始摘花儿。
换过干净衣服,李浩在自己的屋里生气。
梁丽蓉进来,讨好地给李浩倒一杯茶水,被拒绝后坐在李浩对面,替李浩抱不平:“表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姑父今天真是过分了。表哥你才是他的孩子,姑父居然纵着一个野丫头,就是不帮你。我知道,表哥你没有错......”
李浩听得心更烦,抢白说:“你如今说得再好听有什么用,刚才我被训的时候,你干嘛不帮我分辩。”
梁丽蓉委屈,扁了扁嘴儿:“在那种场合,有我说话的份么。连姑姑都没有吭声。”
“是你不想帮吧。”李浩毫不留情地戳穿表妹,“你没瞧见那个小丫头,是怎样帮她的朋友的。要不是有她帮忙,结果不是这样的。”
至少,不会只有他一人被训,被人看笑话。
李浩并不笨,旺旺的把戏他一眼看穿,他只是输在畏惧父亲,不敢为自己争辩。若没有旺旺痛哭流涕地恶人先告状,以父亲来到时看到的情景,断没有自己一人承担责任的。
若表妹像那个小丫头一样,替自己争辩......李浩厌恶地看一眼只会放马后炮的表妹,逗小狗去了。还是小狗可爱。
梁丽蓉在表哥这里吃瘪,掉头去找世子妃。世子妃已经听侍候李浩的人说了后花园发生的事,再听梁丽蓉添油加醋的诉说,更是心塞。世子妃想了想,对梁丽蓉叹气:“孩子,这事光我知道没用。你姑父不知道真相,听信了他们的片面之词,只是责怪你表哥。没人敢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姑父啊。”
梁丽蓉一心讨好姑姑,一时昏了头脑,自告奋勇地说:“姑姑,让我去告诉姑父。不能让表哥受委屈。”
世子妃点头,夸梁丽蓉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梁丽蓉却马上后悔了,她害怕姑父,在冷峻肃穆的姑父面前从不敢多说半句。如今,姑姑是高兴了,梁丽蓉自己却无精打采了。
后花园里,是另一番景象。
旺旺将摘花的工作交给了下人,跟两个姐姐和武哥儿在花间追逐打闹,清脆的笑声在花间传扬。
李浩牵着小狗,借着花枝的掩护远远观望。在姹紫嫣红的鲜花丛中,三个大小不一的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跑来跑去,又叫又笑,无拘无束,快快乐乐,令人羡慕。李浩想,如果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那该有多好,自己就可以像他们那样,无拘无束,快快乐乐。
突然,从树上跳下一个老头子,将李浩吓一跳。
老头子笑眯眯地问:“公子,你不去跟他们玩耍么?”
“不去!”李浩板起小脸,牵着小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