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宣的办公室里出来,同来时一对照,林兮棠的心境可谓变化得翻天覆地。林兮棠为数不多的性格优点就是善于接受现实,更何况,相比容庭,她更不愿意见到陶佑宸。这么一想,容庭的拜访也不是这么不能接受。
“喂?”林兮棠手上的手腕式光脑响起,是一通没有来电显示的通讯,她按下通讯耳钉接通了电话。
“小棠……”
林兮棠登时站在原地,从脚底升起的凉意让她一个机灵,从方才的忧愁忧思里挣脱出来,林兮棠双手开始发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得将方才那声“小棠”掰碎了去听。
“小棠,你在听吗?我是盛桃。”
“小桃?”三年杳无音讯的盛桃忽然拨通了她的光脑,林兮棠觉得自己又做言灵的资质,简直就是一语成谶。
“还好,你的号码没变,能找到你,真好!”三年的光阴没有冲淡林兮棠对于盛桃的熟稔,林兮棠几乎能想象盛桃那双满含风情月意的眼,如何一弯就成了一抹醉人的弧度。
盛桃生得极美,整个空照无人能出其右,是空照当之无愧的校花美人。盛桃人如其名,笑起来像是甜蜜诱人的蜜桃,眼角眉梢都带着诱人的芬芳。
“小桃,你这些年去哪儿了?”
“在一个离联盟很远的地方,特别远,但是这里很美好,我想邀请小棠一起过来。”
盛桃语焉不详,语调确实极为轻快,但是隔着光脑林兮棠也能感受到盛桃喷薄而出的喜悦,林兮棠觉得自己被一劈为二,一半的她怀揣着故友重逢的喜悦,而另一半的林兮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另一个自己,心中一片冰冷。
林兮棠点出光脑的虚拟键盘,开始定位盛桃的所在,但是她刚敲出几个字符,“超出锁定区”这几个就让林兮棠的动作戛然而止。
“超出锁定区”,那得多远,至少几十万光年,盛桃怎么会去离联盟那么远的地方?
盛桃是个极懒散而又怕麻烦的女孩,下雨天出门从不带伞,林兮棠问起来这姑娘狡黠地眨眨眼,“我们学校男生多嘛!”事实上也是这样,哭着喊着要给盛美人打伞的汉纸能从空照排到帝校。
盛桃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到底在做什么。
林兮棠身在一局戏里,阔别多年的知交故友一个个粉墨登场,等所有人各就各位,这戏也就开了场,她身在局中不得而脱,不识庐山真面目,却也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桃,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了。”容庭同他的接触一开始就是一场欺骗,她不知陶佑宸同她朝夕相处的时候是怎么思量,所有她只有盛桃这么一个朋友了。
那边是长久的沉默,漫长得让林兮棠产生一种地老天荒的错觉,盛桃才忽然开口,轻柔而缓慢,“我也只有小棠你这么一个朋友,小棠,过几天我去找你。”
“好!”
这一声应答后,光脑的屏幕上一片漆黑,锁定不了来电人的位置,光脑屏幕上来回转着蚊香圈。
这边刚答应同盛桃的见面,这边林兮棠很快同另一位故人不期而遇。
空照学院的门口,一个人倚着一辆红色婊气到没朋友的车,车主人本身也骚包得突破边际,那人鼻梁上夹着一副大黑墨镜,一身纯白色的西装,内里是粉色的衬衫,桃红条纹的领带,从头发丝到脚趾缝都张牙舞爪地洋溢着“我是个傻缺土豪”的气息,更过分的是,他手里捧着一大束夸张的玫瑰花,艳丽的玫瑰像是要将整个空照都点燃。
周围人来人往,空照的学生窃窃私语,不光是议论这位二货土豪,更多的是他那辆婊气十足的豪华座驾。空照的学生很多都是非富即贵,恃才傲物历来是空照学生的自我名片,自然不能拜金得这么明目张胆,多数学生头都不会地从那人身边经过,谈笑风生的样子仿佛议论的话题同土豪与车无关,但是从他们飘忽的眼神看得出,不少人是恨不得扑上去啃那车两口。
林兮棠也认识那辆车,自由联邦全国境内限量100的“追风W294”跑车,“追风”系列跑向来是奢侈品中的贵族,而“追风W294”更是被誉为行走的ATM。
不少人漫不经心地放慢脚步,想知道这位土豪等的,是哪家的小美女或是小帅哥,只见那土豪朝着某一个方向露齿一笑,激动地一摘掉墨镜,挥舞着手中的红玫瑰,“兮棠!”
这么一嗓子,成功地让林兮棠享受着众空照学员的注目礼,周围炽热的眼神几乎将林兮棠吞没。林兮棠当年和周嵬、晏书组成的技术小分队在空照风头无二,时过境迁,林兮棠退隐江湖多年,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只能从学长的只言片语中,脑补林兮棠昔日的荣耀传奇,今天见到一回活的前辈,一时间这些学弟学妹个个摩拳擦掌,兴高采烈地围观林兮棠的狗血故事。
围观得那叫一个明目张胆,甚至还呼朋唤友,奔走相告。
林兮棠已经很久没这么丢过人,她心底也没有半分嬉戏的心思,一双桃花眼几乎滴水成冰,“里伯塔斯·容庭,好久不见。”
这很明显是一个自由联邦公民的名姓,而且极容易让人联想到自由联邦炙手可热的里伯塔斯氏。里伯塔斯氏在自由联邦有百年的沉淀,它以能源石起家,在星海岛发迹,如今,里伯塔斯氏是掌握着自由联邦百分之十四矿能的庞然大物。曾有人将里伯塔斯氏看作操控自由联邦的九大隐形世家之一(里伯塔斯能源不上市),里伯塔斯氏的确也有这么能量,无数政客都有赖里伯塔斯氏的支持。上至家国天下,下至黑帮走私,都有里伯塔斯氏的影子。林兮棠当年也只是奇怪,为何容庭这个里伯塔斯氏的幺子会跑来自由联邦当卧底,而不是奇怪为什么容庭能安然无恙。
容庭把墨镜往领口一别,“连名带姓叫多生疏啊,兮棠你还是教我阿庭我比较习惯。”容庭的眉目漂亮到嚣张,随意一瞥都带着膏梁纨绔的狎昵轻佻,此时他捧玫瑰走过来,中途折断了一只叼在嘴里,如涂脂的唇比玫瑰更加艳丽。
林兮棠垂着眼睑,目光落到那束玫瑰花上,玫瑰这种东西和小碎花一样,都是势利眼,白富美高富帅一搭,就是高贵的爱情之花,但若是搭配在土鳖身边,就登时俗不可耐起来,而眼前这位折中了一下,叼花大盗成了文气气质的神经病。
容庭的确曾被隔壁医科大的学长开出过反社会人格以及其他精神疾病的病危通知书,至此以后,容庭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表示自己要做一个持证上岗的神经病。
“容庭,我们换个地方叙旧吧。”这位这么高调张扬,没道理军部的人不知道,旁人不说,陶将军不哑不聋,容庭在他地盘上撒欢大概是同他通过气的,但是林兮棠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揭下难堪的一面。
这世道就是无理取闹,罪魁祸首大行其道,受害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可以啊,这里人多的确不方便。”容庭将玫瑰往林兮棠怀里一塞,比衬着林兮棠那张脸,笑道,“兮棠长得就是好,人面玫瑰相应红,名花倾国两相欢,常教君子带笑看。”
这是公然调戏了,若是换做几年前,林兮棠分分钟能和他酣畅淋漓地大撕一场,而如今,林兮棠低眉顺目,桃花眼几乎是一潭死水,她唇角一掀,脸颊浮现起漂亮的笑窝,这笑窝像是暮春桃花凋零时溅起的涟漪,“容庭,你知不知道,自从接受隔离审查后,只要军部愿意,它能监听我的一切通讯和日常对话,你会害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