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萧湛叹气:“我爹在慈安宫的那把火,彻底把我们之间那仅有的一丝血缘关系都烧的一干二净了,他就是想让我死,想让你痛苦。”
他轻轻地拢着我,拍着我的背安慰我:“不用怕,我一直在,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有任何事,宜珺,相信我……。”
我双手环着他的身体,怎么都不愿意放开。
慈安宫着火的事情不动声色地解决了,过错全推在了那个奶妈身上,而后,重晔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慈安宫的危险分子全都解决了,其中包括宫女奶妈太监十余人,我不由得赞叹我爹他老人家果真大手笔,在各处都安插了眼线,连厨房切菜的都有,我看他恨不得把整个慈安宫都弄成他的人。
听完这些,我觉得我的背后浮起了一阵凉意,我和萧湛竟然就在这么多眼线下偷情,难怪我爹时时刻刻都能知道我们两个在暗通曲款了。
所以说,权力这种东西,一旦触及了,就会无法自拔,当你享受到拥有权力之后带来的好处和爽翻了的感觉,你就会愈加欲罢不能,然后再也不能忍受没有权力的日子。
可他们从来没想过,就算是站在权力顶端的那个人,也是辛苦的,至少我觉得重晔每天嘻嘻哈哈看上去平平静静其实压力巨大的跟山一样,可怜见的。
重晔其实就是很典型的少年老成,成天装深沉,还要装情圣,我觉得他一定是被萧湛带坏了。
后来,整个慈安宫只剩下一个我爹的眼线,明显的眼线,就是那个被我关进小黑屋的姑娘。
虽然至今我没能记住她的长相。
她目标太大,我不能明着动她,上回她掉进井里的事情就不知道给谁传了出去,搞得好像我虐待苛待她似得。
我倚在贵妃榻上抱着重寅,小伙子恢复的挺快,因为浸过水所以没伤的很重,这几天早就活蹦乱跳了,我让李长德把那姑娘喊过来亲自审问一下。
不多久,该宫女垂着头被带进来,看上去似乎很怕哀家的样子,始终不敢把头抬起来,身材也比较矮小,整个人看上去都干巴巴的没什么灵气。
哀家皱了皱眉,怎么就感觉那么衰气呢。
小宫女规规矩矩行礼,声音轻的像蚊子叫。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玉盘。”
李长德喝道:“大点声!”
“玉盘!”
重寅在我怀里一抖,转过头看着我,裂开嘴流着口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大珠小珠落玉盘,我爹这名字取的,实在是……艺术……
重姝屁颠屁颠跑进来却看到我在训人,围着玉盘转了一圈打量一番像模像样地问:“上回本宫听说有个宫女掉井里了,是不是你啊。”
玉盘一愣,问:“公主如何知道?”
重姝晃着两条腿轻松道:“啊?因为本宫看到了呀,哪有人自己往井里栽的,你喝醉了吧。”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重寅的背,侧眸看玉盘的脸唰一下变白了,心里不禁赞叹,重姝,你忒棒了。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过重姝的眼。
我由衷的佩服重姝,因为她平时真心闷声不吭,看着跟个傻大妞一样,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但是事实上她很聪明。
不过我认为,聪明可以不表现出来,免得招仇恨,但是,不表现出来是一回事,你不表现出来还卖蠢那就是你脑子有问题了。
重姝在这方面还要历练一下,不然我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以为她是不是中邪了才说出这么英明的话。
哀家正襟危坐,一手拢着重寅一起危坐,问道:“玉盘,你需要给哀家解释一下么?”
玉盘涨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我怒了,道:“重姝,你来说。”
重姝塞了一嘴的点心用力咽下去才抿嘴开口:“就那天啊,我在后院玩儿,偶然就看到玉盘鬼鬼祟祟的先看了看四周,然后又看了看井里,那头低的恨不能整个人进去了,我就吃着苹果藏在柱子后面看,我猜她大概什么东西掉下去了,本来还想叫人帮帮她,可她自己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自己一头栽进去了。”她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可依旧口干舌燥,仰头就闷了一杯茶,继续说道:“后来啊,就看到有人围过来把她捞起来了,也没淹的多死,赶来救她的人挺及时的,我就当她觉得天太热了,想下去洗个澡,所以没多想什么,不过好在我越想越不对,于是,今天只能算你倒霉啦,说来,你干嘛要自己蹦进井里啊?”
哀家眯眯眼严厉地看着玉盘,重寅吃着手无辜地看着玉盘,重姝又吃了一块点心偷瞄了一眼玉盘。
僵持了许久,哀家瞄的眼神都酸了,却只看到玉盘这小样儿一咬牙一狠心“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
哀家觉得膝盖有点儿疼。
我眯眯眼继续看玉盘:“玉盘,你可以选择不说话,但是你说的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你想好了再说,嗯?”
她开始嚎:“太后饶命!是皇上!皇上那日临幸了奴婢!”
这句话一出口,我已经没什么好跟她多说了,直接抡圆了胳膊加速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一个红掌印死死地印在玉盘的脸上。
许久不拿出太后的威严来,她们还真把哀家当装太后啊。
重姝好像也被我这惊天动地的一掌吓到了,一口糕点噎在嘴里,水都忘了喝。
玉盘好像被我打蒙了过去。
玉盘脸上鼻涕眼泪红手印精彩的很哇,愣着抬头看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露骨的话真是非一般的骇人。
我依旧皱紧了眉头把严厉死死地挂在脸上,一刻都没有放松,我被我自己的毅力感动到,死盯着玉盘看。
我同她看了一会儿,刚刚稳居上风,李长德不识时务地出去又进来了,一惊一乍道:“哟,太后您这是练上了?”
重姝代为转达:“李公公什么事啊?”
李长德道:“刚刚奴才出去了一下,现下摄政王来了。”
我吃力地揉着额角道:“请他去偏殿等着,哀家这就出去,李长德,叫小珠把这个玉盘也给哀家挪去偏殿,今天非要治治她了。”
重姝要跟着去,我皱眉道:“别跟着添乱了,你把阿寅给我抱回去。”
重姝撇着嘴及其不情愿地抱着重寅回屋去。
重晔要宠幸谁那是他的自由,跟我没什么大关系,但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我爹的人。
糊涂!
我踢门进到偏殿,萧湛被我吓了一跳,看我气势汹汹地样子又不敢说些什么,我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你说你那个皇帝外甥怎么就这么不成器呢!宠幸谁不好,去宠幸给我送来的一个小宫女。”
萧湛似乎也是一阵惊讶:“有这等事?”
我烦躁的很:“我猜大概就是前两天的事,你说重晔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也是我不好,没看紧人,让她钻了空子了,你说我爹知不知道,万一他大做文章怎么办?”
萧湛突然也变得忧心忡忡:“李长德,你去请皇上来,这件事还是私了比较好。”
我又道:“去把那个宫女也弄进来,大不了恶人哀家来做,决不能姑息养奸。”
重晔姗姗来迟,面上是波澜不惊,但是环顾一周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索索发抖的玉盘身上的时候,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惊讶。
我给他看了座,和蔼地问他:“皇上,你可是忘了什么事么?”
重晔瞅一眼玉盘,挑眉:“唔……下面这个奴才看着有点眼熟。”
我讽笑:“可不是么,都爬上龙床了。”
重晔又瞅一眼玉盘:“那既然勾引圣上是死罪,那便赐死吧。”
玉盘两眼一翻,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已经吓的晕了过去。
我和萧湛皆是眉头紧锁,尤其是萧湛,面容又被重晔逼的沧桑了许多,深沉道:“皇上未免太过草率了。”
重晔反问:“草率什么,临幸宫女还是赐死她?”
萧湛冷眼看过去,颇有身为舅舅的威严。
我在旁边围观,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重晔最近看上去心情很不好,说不定临幸玉盘这件事还是意外,他一定在因为什么而生气,还有点针对萧湛。
舅甥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小桑子推门进来:“启禀皇上太后摄政王,庄相进宫求见。”
重晔睨着眼扫过我和萧湛:“既然是庄相来了,太后和舅舅便同朕一起去见见吧。”
我和萧湛对视了一眼,跟着重晔出去,我朝他投去了一个“小心行事”的眼神,他回馈了一个“放着我来”的眼神给我。
萧湛离开慈安宫之前交代了李长德些什么,我没有听清,但是看上去挺神秘的样子,我没多问,先跟了重晔出去。
重晔一路上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得的吊儿郎当,样子与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庄承祀有点像,让我有种想上去踹两脚的冲动,可冲动贵冲动,我还是没踹上去。
在勤政殿的人,不仅仅是我爹庄丞相,还有大理寺丞卫勉。
按着自己的身份我们规规矩矩地落座,萧湛来得迟,进来的时候寻着空子头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我虽然不懂是让我放心什么,但我依旧相信他,只要他在,什么都能解决。
重晔略不耐烦地开口:“庄相这么急着见朕有何事啊?”
我爹谦卑地一拱手,语句中千回百转绕着绕着终于绕到了重点上,那就是玉盘的事儿。
重晔淡定道:“庄相以为朕宠幸了一个宫女,便要给她一个最低的名分?”
我适时地开口:“这也未免太过了,那以后宫里要有多少宫女出身的娘娘。”
庄相不依不饶:“若是第一回就这样,将来……。”
我打断他:“庄相好像很关心皇上的生活,莫不是想去竞选新一任的起居注官么?正巧皇上那里的那位前两日退休了。”
一直微微闭眼的卫勉终于说了一句:“庄相若是做起居注官,岁数恐怕大了些。”
我补了一句:“其实哀家觉得庄相不论干什么都岁数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