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人从外向里拉开,邢安晴扶着,脸色并不十分好看。她苦笑着看着病床上安静躺着的邢明杰,嘴角微微上挑,却毫无笑意。她止步于沙发前,疲惫的坐在上面。
邢明杰,我讨厌勾心斗角的世界。
但是我知道这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连兄弟之间都要相互残忍陷害。
“邢明杰,我该怎么办?”邢安晴弯下腰,手指插进了凌乱的秀发里。她闭上眼睛,低喃。声音太过嘶哑,也太过无力。
不久前才正式得知明杰的病情,这会儿还有人来告诉她邢明杰与宇文冽的关系。不是说是表兄弟吗,那么卧底又是什么。
在回来的路上,她打过宇文冽的电话,无人接听。她很想问他,拜托他告诉自己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无人接听的电话就像是宇文冽心虚了,他在逃避。
邢明杰,原来你们真的是兄弟。
不是玩的很要好很有交情的兄弟,而是身上流着同一脉血液的兄弟。
“明杰这两天就会转院。”耳边还回荡着邢老头子的话,“邢安晴,蓉露的意思是叫你忘了明杰,好好再去爱一个人。也许你会讨厌蓉露这样的做法,但是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毕竟……毕竟总有一天明杰是要离开的。”
“邢明杰,你希望我怎么做?”睁开眼,邢安晴走到邢明杰病床前,他躺在床上,她站在床头,她低头看着他,眼神里有着君临天下的傲气和冰冷。她的脸上露出微讽的表情,她的声音冰凉,她说:“你推开了我八年,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能开心,我会走!”
“不要走。”在邢安晴转身抬脚离开的时候,后方却传来少年虚弱的声音,大概是躺了太久喉咙很久没有水的滋润,他的声音很嘶哑。他轻轻的咳嗽,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背面,还是说道,“不要走。”
想要离开的身子僵硬在原地,身后的那道声音像是往她身体里注射了什么药物,她明明想要走,身体却不听控制。她放下笑脸,身体微微发抖,拳头摆在两侧慢慢松开,泪水在眼眶里盘旋。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邢明杰,你现在知道叫我不要走了?
早你干嘛去了!
邢安晴在心里愤恨的说道,努力扯动身体。却在这时候,邢明杰的大掌轻轻碰到了她的小手上。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电流在她的身体里快速流窜。邢安晴强硬建立起来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一行清泪顺着眼睛流了出来,一路蔓延。
邢安晴伸出没有被邢明杰握住的另一只手,委屈的擦去眼泪。她咬着唇,阻止哭声涌出来。
直到情绪慢慢稳定了一些,她才伸出手推开邢明杰握住她的手掌。她转过来,低头看着他,眼睛里沾满了浓重的嘲笑。她质问:“我为什么不能走?”
“安晴……”
“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病情,我就不能走了吗?”这么说着,邢安晴嘴角轻挑,“邢明杰,如果你早一些告诉我你命不久矣,我也就不用像个白痴一样还傻傻的去追随你的步伐!”
“……”
“你真的很混蛋,你直接告诉我你要死了就好。八岁到十六岁,八年的时间,你早说我邢安晴也不是个傻子,没必要在快死的人身上浪费感情,你说对吧?”最后,她朝着他挑衅的挑眉。
邢明杰,既然你醒了。
我也会履行誓言,永不相见。
这一次,我不要你再推开我,我会自己转身,留给你一个决绝的背影!
“对。”邢明杰眼里的光辉散去,他现在还很虚弱,他的手慢慢来的收了回来。摆会被单里,拳头慢慢捏紧,却毫无爆发的力气。
“邢安晴,是我太蠢,我应该早一些和你挑明的。”邢明杰的声音很轻,邢安晴要用力去听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继续说道:“邢安晴,你和宇文冽交往时我祝福你们幸福。现在就算你知道了我的病情,知道了我真实的心意,我还是一样祝福你,祝福你幸福。”
“是我太傻,以为你听到我命不久矣会很伤心,才一直瞒着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邢安晴,现在你是真的知道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好。我这个身体,现在连跟在你身后默默保护你的份都没有。这几年来,伤害你,我自己也很不好受。”
“邢安晴,我不会推开你了,以后请你自己转身吧。欠你的背影,你现在都可以还回来了。”
“走吧。”
邢安晴听着他的话,一直在咬牙强忍。她不适合坚强,总是会被三言两语就感动到流泪。心里已经泪流成河,邢安晴的眼睛微微湿润、渐红。
她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说道:“那么以后,就请你照顾好自己吧。邢明杰,祝你早死早超生。”
说完,她转身,快速走出门。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听到了邢明杰的声音。
很轻很弱,仿佛一阵风吹来这句话就能散掉。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听到了。
她听到他说:“邢安晴,我喜欢你。”
门关上,邢安晴靠着门背滑落在地,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全部瓦解,她捂着嘴,眼泪汹涌的夺眶而出,直到最后,泣不成声。
邢明杰看着门的放下,房间里已经没有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的身影了。这是第几次看到她远去的背影,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这一次病倒,他真的觉得不行了,可是他又在与病魔做着斗争。
他还没有看到他家笨笨的小女孩幸福,他怎么可能安安心心的走人。
在她消失的那一刻,他使出浑身的劲爬了起来。邢安晴没有看到,被邢明杰扯出去的盐水瓶,还有他手上正冒着的血珠。
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想跑过去,抱住她,恳求她不要走。
但是除了浑身无力失去重心摔在地上,看着紧闭的门,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