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难以言喻,江天是活活被痛醒过来的。经脉寸断,气海破裂,令他提不起一丝力气。饥饿,失血,又叫他打不起精神。
这是那?我为什么动不了?
江天艰难撑开双目,拼尽全力才站起来。双脚发抖,必须双手撑地,才不至摔倒。喉咙里干得冒烟,视野也模模糊糊。
他突然一怔,双手快速在四周摸索,“妹妹?妹妹你在那里?”
伤心,痛苦,仇恨,自责,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他歇斯底里的仰天嘶吼:“你是谁?你不是说能救我妹妹?我妹妹又在那里?你出来!出来告诉我啊!”
沙哑,稚嫩,江天的嗓音在树林里回荡,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失望,无助,江天靠着树干,呜呜哭泣,身体却提供不了哪怕一滴多余的泪水。
昨夜惨事,重上心头。八名黑袍人,杜无双、秦顾冲的模样映入脑海。江天倒是不记得昏厥之后发生的事,还以为杜无双未死,也以为妹妹已死。
报仇!报仇!
江天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可如何报仇?经脉寸断,气海破裂,形同废人。
找义父?
不!不!义父也不能重接经脉,修复气海。
墟山!
对!对!昨夜事发时,父亲连番叮嘱要去墟山。而且父亲竟能御空而行,至少是天武之境,说不定正在墟山等我。
江天打定注意,他倒是没有觉察到一个问题。连运城外八十里,是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呢?
跌跌撞撞,日行不过五里。餐风露宿,草叶树根的纤维,就如同刮肠利刀。
也不知是上苍庇佑,还是老天折磨。江天在山林走了三日,竟未碰见任何猛兽。只是愈发虚弱,抬步艰难,不得已手脚并用,向前爬行。
又过数日,江天蓬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衣裤皆被磨破,双手尽是伤口,也不知是何等信念支撑。
忽然间,四周迷雾忽涌出,隐约间,万丈高山凭空现。
江天便趴在这山脚之下,正前有一小道,青石铺面,蜿蜒而上,不知多高,直入云海。山腰有字,不知多大,是为墟山。
江天抬手搭上石阶,便觉霞光万丈,仙音入耳,青龙腾飞,百鸟朝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疲劳顿消,饥渴顿无,伤痛顿减。
如此奇妙的景象,亲身所受的感觉,令江天信心大震,急忙顺石阶上山。
上山途中,不时又见异景奇兽。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也不知走了多久,疲累饥渴又上心头,江天回头往山下望去,只见云层拦路,根本看不清楚。
在回头时,只见前方百米处,有一山门,门前两名童子,分左右站立。
江天上前还未说话,便听右边童子道:“既上得墟山,不用多言,请入门内说话。”
左边童子推开山门,只见门内鸟语花香,玉石铺路,正中放有一铜鼎,三足,仅足便有两丈粗细,完全将铜鼎后面的世界遮挡。
江天步入门内,山门缓缓闭合,回头去看,却那里还有山门。踩着玉石路面,只觉脚底冰凉,渗入心扉。待绕过铜鼎,视线豁然开朗。
天空祥云朵朵,塔楼一座,大殿两间,偏庭三处,茅屋数间。有一道人坐于云端,须长过胸,手持浮尘。
江天想起父亲交代,跪地哭道:“师父!我是寒潭铺江平之子江天,家逢大祸……”
道人踏云而下,浮尘扫过,抚须道:“师弟请起,师尊下山云游未归,你自选草屋住下,一切等师尊回山,自会为你做主。”
江天又问:“不知师尊何时回山?”
道人道:“短则三五日,长则三五年。”
“三五年!”江天报仇心切,那里等得这么久,心里后悔先来墟山,便道:“那就请师兄送我回连云城。”
道人摇头道:“若无师尊法旨,墟山上得下不得。你心中戾气过甚,又身负重伤。还是先疗伤,静等师尊回来。”
江天无奈,虽心急如焚,奈何力不从心。只好任道人把他带去草屋,以药膏涂遍全身。
也不知药膏是为何物,异香扑鼻。经脉断裂处,奇痒难当。
道人将浮尘压在江天心口,“经脉易补,气海难修。今后练气诀你就不用想,专心练体吧。”
江天只觉浮尘重若万斤,根本动弹不得,看道人云淡风清的模样,似乎比义父还要厉害。“师兄,那你能传我练体术么?”
“不急,不急,师弟且先修养。明日起,你去藏经阁外挑水,何时能注满铜鼎,我便教你。”道人说罢飘然而去。
江天昏昏睡去,醒后神清气爽,精神奕奕,低头看去,肤白如玉,那里还有半点伤痛。活动手脚,也无半点不适。只是气海仍旧支离破碎,根本存不住真气。
拉开屋门,门口已放有挑水之物。江天拿起尝试,桶是铁桶,各重百斤,担是铁棍,也重百斤。
三百近虽是不轻,但对江天来说并不重。可他才没心思去挑水,要注满铜鼎不知多久。铜鼎满后学得练体术,又不知要练多久。
既然伤痛已好,还是尽快下山,回连云城,找义父为父母报仇更好。
江天绕过草屋,并不走广场,绕顶一周,又回到草屋外,未见山门。想起昨日道人所言,心下暗道:莫非真要在此等上三年五载?
“师弟。既来之,则安之,挑水去吧。”
江天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人何时站在身后,真是神出鬼没的。他心急报仇,昨日是力不从心,今日伤好,那里还会听道人的,就让道人放他下山。
两次三番不许,江天怒从中来,拿起挑水的铁棍,当头就向道人砸去。
道人避也不避,任由铁棍击顶。只听当的一声,道人无事,江天却被震得双手发麻。
江天双眼当即变得赤红,心中戾气乱心,手上铁棍乱舞。只见满天棍影,只听击铁之声不绝于耳。
好一会后,江天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如牛。道人却面色不改,衣未染尘。
“师弟,还是挑水去吧。”
“我挑你妈!”江天常年身在将军府,每日都与将士走卒为伍,气得急了不由出口成脏。
道人也不气恼,只说:“师尊归期不定,就算回山,也只会传你武诀,不会替你报仇,你自己考虑吧。”
江天自然听得明白,他心里也更倾向手刃仇人。只是从小耳濡目染,练体术与练气诀就好比弓与箭。弓越强,箭才能射得越快,飞得越远。但现在箭都没了,难道用弓去砸人?
道人似乎能看透江天心事,高声唤来一人。此人从塔楼方向跃来,身高丈二,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跑马,赤发红须,根根倒立。
道人道:“小师弟,他是你二师兄,与你一样,也是气海破裂,只能练体。”
为了让江天相信,还让江天把手放在二师兄气海处,确认气海破裂。
三人走到广场处,二师兄站至铜鼎下,单手抵住鼎足,怒喝一声手臂青筋高涨。只听隆隆声响,地动山摇,那铜鼎竟被推得横移三尺!
如此神力,堪比……堪比……怕是义父全力运转惊龙练气诀,也没这么大的力气。
江天见报仇有望,立马跪在二师兄跟前,“求二师兄传我练体术!”
“起来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见谁都下跪的?”二师兄声如雷震,一把拉起江天。“不过你要学,还得大师兄教你。”
江天又回头去看道人,道人却道:“想学?还不去挑水!”
日复一日,转眼半年。
那铜鼎就似无底洞,每日挑水注入,次日便空。换句话说,江天要学练体术,必须在一日之内,注满铜鼎。
他每日除了睡觉,就连吃饭都是在挑水的路上。
这日夜里,眼看便要子时,铜鼎之中,水线以齐鼎沿。江天健步如飞,满满的铁桶,竟无一滴水洒落出来。
他快步踏上阶梯,将水注入鼎中。只见碧波轻荡,水满溢出。
江天大喜,回头道:“大师兄!水满了!”
道人驾云过来,不看鼎中水,却看江天面。“明日除了挑水,外加打扫庭院。鼎要注满,院要无尘。”
“你!”江天气结,“你明明说注满铜鼎,便传我练体术的!”
“挑水只为练心,你心不定,学什么练体术。”道人说罢拂袖而去,又坐回半空原处。
半年来,道人始终坐在半空,日不食夜不寐,几如神仙人物,现在的江天可不敢造次。
心中虽然不愤,江天也没半点办法,只好气鼓鼓回屋睡觉,明天继续挑水……哦,还有打扫庭院。
打,打不过。跑,跑不掉。
江天躺在草席上就想了,练心?练心!莫非和父亲教我的冰心诀有关?
又过得半年,不管挑水扫地,江天都默念冰心诀。而且道人说了,挑水扫地只为练心。换句话说,只要能练心,要不要挑水扫地都无所谓。
不过江天还是每日挑水,毕竟这也是提高实力的一种办法。相比一年前,实力至少翻了两番,和寻常真武境七重的武者也相差不多。
可上山一整年,才堪堪比肩真武境七重,要对付八名天武境仇人,得多少年才行?
每每相问,道人总说心不定,心还不够定。可何为心定?标准怎样?
道人说:“答案,你自去藏书阁找。”
江天气得直翻白眼,藏书阁有答案你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