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皓离城而去,恨天也不愿多留。
侯破虏一语双关道:“秦都统,康城之事,虽非你我所愿,但你终有责任,此去横岭关,望你阵前斩将,将功赎过。”
“监军放心,卑职痛定思痛,必不负皇恩。”秦顾冲心领神会。
侯破虏点头又道:“少帅去时匆匆,并未带足兵马。横岭关关系甚大,万万不容有失。这两日新军强练弓弩,可往横岭守关。有壮士同行,侯某无忧矣。”
说罢,他点出新军校尉两人,各放兵符,于城外军营点出四千人马。等秦顾冲和恨天出城,新军早已整装待发。
侯破虏以酒送行,言将士守土戍边,保西垂百姓安宁。祝众将士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随即,新军开拔,四千新军三人一排,成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往横岭关而去。
路上,秦顾冲有一句没一句和恨天说话,言语之中,无不透露招揽之意,爱才之心。更是许以高官重利,名兵武诀。
恨天则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装作没见过世面的贪财好利之辈。就刚才在将军府的听闻,加上他所知的情况,已猜了个七七八八。
当年,陈皓宣扬他是寒潭铺唯一幸存者,秦顾冲等人并非是不来灭口。而是因为陈皓身在镇西军中,又是镇西大将军李炎的弟子。
再者,秦顾冲等人皆为暗卫,只听皇命。换句话说,是皇帝要杀人!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句话在书卷看到时,恨天还心存疑惑,难道君错臣对,臣也要生死由人?现在算是明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得不……这三字好生沉重。
恨天双拳紧握,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别说大晋皇帝,就算是老天,也要捅上个窟窿!不能手刃仇人,难消心头之很,更是枉为人子!
“贤弟?贤弟?”秦顾冲自说自话,正说着去横岭关如何斩将杀敌,见恨天身上突起杀意,也不见怪,只道:“以贤弟身手,要在阵前立功,根本易如反掌。只可惜……”
居然跟杀父仇人称兄道弟,恨天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可惜什么?”
“可惜你一非镇西军嫡系,二非西垂本地人士,只怕有人嫉贤妒能。”秦顾冲的圈子终于兜回原处,“你看为兄我,身为暗卫,立再多战功也是无用的。可偏偏就有人认为我抢他功劳,诬陷我不听军令。”
恨天心中好笑,“可我记得,是你出现偏晚。”
“苍天作证!”秦顾冲竖起三指,“是陈皓那厮贪功冒进,想要将西域武者一网打尽。这才让我听闻响箭后,多等半柱香在出现。原本我是百般不愿的,半柱香得枉死多少将士。可他拍着胸口担保,说绝对能拖住西域武者。”
说着他叹了口气,假惺惺拭着眼角,“也怪我不够坚持,才让康城将士陷入血战。”
“原来如此,没想到他是这种人。”恨天附和一句,在荒原练就的危机感,终于稍微缓和。
他很清楚,四千新军中,至少有四人暗中盯着他,其中一人还相当危险。那姓侯的监军一开始便是两手准备,能用则厚待,不能用则杀!
可就算如此,恨天也没有胡来。凭借饮血,要杀秦顾冲不难,哪怕在暗中盯梢的四人围攻下,甚至被四千新军包围,恨天也有信心杀出一条血路。
可杀了秦顾冲以后呢?四千新军是杀不完的。最终的仇人可是当今天子,不能意气用事。书卷中有句话说得好。
小不忍,则乱大谋。
眼下大晋与西域交战,秦顾冲作为暗卫,经常以单人,或少许几人施行暗杀行动。要杀他,机会很多,不急,不急。
恨天默默安抚着自己,他没想到,机会,有时会来得那么的快。
四千人的队伍行军,速度绝不会和少许几人赶路来得更快。哪怕是急行军,此时队伍也刚走三十余里。
横岭关位于连云城西北面,在接近寒潭铺的地方,有一条岔路,队伍应该转向了。
恨天下意识到往寒山望了一眼,不由皱起眉头,勒马止行。
“贤弟何事停步?”秦顾冲也拉紧缰绳。
“山上有人。”
“什么都没有,贤弟会不会看花眼了?”秦顾冲哦了一声,回头望向寒山,却并未发现人影。运足目力看去,仍不见有何异动。
“肯定有人,还不止一个。”恨天很肯定。荒原中的异兽,有极擅隐匿偷袭的,单凭肉眼觉发现不了,必须从四周环境的变化来分辨。
恨天心窝于后腰两道骇人的伤痕,就是它们留下的。
“山上就一口寒潭,光秃秃谁会上去?”秦顾冲自语两句,心里仍偏向于恨天眼花。就在这时,寒山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惨叫声来得突然,止得奇怪。就像某人刚叫出声,就被人掐住喉咙,把余下的呼声全堵回肚子。
叫声虽然短暂,虽然被人掐断得及时。但在恨天等人关注的情况下,依然显得那么刺耳。
“还真有人,而且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秦顾冲舔舔嘴唇,“贤弟不仅身手了得,目力也非常人能及。我看山顶多半是西域联军的人,也不知有何阴谋。”
“上去看看便知一切。”恨天暗喜,眼下总不能带着四千人一起上山。杀了你,正好推给西域联军。
“贤弟言之有理,不过西域武者胆敢深入腹地,定非寻常之辈。虽说贤弟功力深厚,若他们四散逃离,却不易全歼。”
秦顾冲不疑有他,却是生性谨慎,点出校尉一人,都尉三人,百夫长十名,各带神机弩,离队隐入林中,往寒山而去。
恨天很清晰的感觉得出,暗中盯着他的,就在这十四人当中。也不知有无当年参与屠杀寒潭铺,正好一起杀掉。
一行十六人速度都不算慢,很快来到寒山脚下。
寒潭铺早已不复存在,破碎的房屋,被旺盛的杂草包围。但有一处空地,杂草稍浅,有碑一块,上书:
“义子江天一家,及寒潭铺七十余户枉死冤魂之墓。”
落款是镇西大将军,李炎。
恨天只微微一愣,便随着队伍,顺着唯一小路上山,只见寒山之怪,草木不生,牲畜不存。
还未至山顶,怪石岩后突然冒出几人,弩箭如雨而下。
光秃秃的山路上并无躲避之处,只见秦顾冲轻喝一声,真气激放,挥手抬足,荡开弩箭。校尉、都尉也手舞兵器,磕飞剩下的弩箭。
恨天不愿在仇人面前暴露饮血,抽出一名百夫长腰间的长刀,展开双臂,身如猿猴,两个闪现,便至怪石之后。
只听利刀入肉之声密集,残肢断腿横飞,仅一瞬,便斩杀怪石后八名哨兵,连让他们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秦顾冲与一名百夫长对视,百夫长微微摇头,眼中尽是疑惑。百夫长姓闻名达,是个武痴,阅遍天下武决,却看不出恨天的招式所处。
等队伍继续前行,路过怪石岩时,他低头去看地上残肢,心中暗道:“看似胡乱劈砍,断肢横飞,实则却招招不离要害,八人皆是如此绝非巧合。难道他控制不住力道?”
武痴不愧武痴,单凭尸体已猜对八成。恨天在荒原十载,每日面对的,最次也是上古异兽,个头最小的也比老虎更大。
而且个个皮坚肉厚,不全力劈砍,一旦未死,反遭其害。
这都是恨天满身伤疤得出的教训,叫他能从根本,理解书卷上的一句话。“狮子搏兔,必尽全力。”
过了怪石岩,通往山顶再无阻拦。同时,山顶上看下来也再无遮挡。
所谓兵贵神速,恨天一行必须抢在被山顶之人发现前,奔出更远的距离。
在接近山顶十丈距离,终于被山顶的人发现,一时双方相互放箭对射,各有伤亡。
“山顶似乎并无天武?”秦顾冲眼珠一转,凌空飞起,双臂扬出,碎石激射,直打得山顶箭手抱头鼠窜。
众人趁机压制前行,一鼓作气攻上山顶!
只见山顶上,数十守山人背靠寒潭,手持弓弩严阵以待。十余攻山者目露凶光,在秦顾冲的带领下步步逼近。
风吹潭水,碧波荡漾,恨天的心情也起波澜。明明老天给了这么好的机会,却又为何让守山之人的实力如此弱小。
没有混乱,没有旗鼓相当的战斗力的牵制,要如何斩杀五名天武强者?
“扑通!”
这时,突然有守山之人掉落寒潭。扑腾中,面色惊恐,惨呼不断。但任他如何挣扎,仍缓缓沉下潭底。
对了!恨天猛地想起,山顶寒潭,四季冰冷,无鱼无虾,水深千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最重要的是,此寒潭落木沉羽!
只是不知对天武强者,是否同样奏效。
正想着,那掉落寒潭的人已被淹没,除了水面的涟漪,什么都未留下。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弩箭在空中相撞,溅出团团火花。不对等的实力,让战斗呈现一面倒的状态。
守山方突然大吼一声,拼命前冲,而其中有人向后退却,接着冲天而起,往西方飞去。
弃车保帅?
实力相差如此之大,保得了么!
不得不说,守山方唯一的天武者乌鲁很会把握时机,出其不意的抢得了先机。若攻山方只有天武者秦顾冲,他逃出升天的机会高达八层。
但可惜,攻山方还有恨天!
他六识之敏锐,一早便察觉守山方有天武强者,心中更是想要拿他去试寒潭威力,又怎会容他离去。
只见乌鲁一飞冲天,刚刚掉头往西,恨天后发先至,等候多时。就好像两人商量好似的,乌鲁自己往恨天刀口撞去。
恨天居高临下,恶狠狠一刀斩去。
乌鲁仓皇举剑去挡,刀剑相交,只觉刀势之强,如泰山压顶。
接着当的一声,乌鲁虽仗着地品宝剑磕断精品长刀,但顶不住刀势,身坠寒潭,溅起丈许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