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钟学友和可心再次回到了岚岗,完成了与陈针叶以及岚岗村众人的约定。
不过,这一次钟学友的心态有了许多转变,第一次来到这个半隔世的地方,学友心中空空荡荡,除了对教育事业的一腔热情,几乎再无别的想法;而这一次来到这里,学友已经把自己眼中看到的事物进行了分类,属于自己的常识逻辑,不属于自己的常识逻辑,符合客观常识逻辑,完全不符合逻辑。
相比之前来说,这一趟学友来到这里,更有目的性了。更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回想自己一开始确立的种族生存主义说到底也是一种生存逻辑,而现在眼前的这一切,却都与自己的理想生存逻辑相去甚远,钟学友并没有为自己找到合适的理想定位、生存逻辑感到丝毫的开心,更多的是对目前大部分人的生存逻辑、国家的生存发展逻辑、人类目前的生存发展逻辑感到担心,这三个逻辑紧密相连、相互影响,这三个逻辑中不合理的环节更是相互催生、不断壮大,当某个环节出现的问题彻底失控的时候,也许人类的历史,或者说该问题涉及到的那一部分的人类的历史也就到此为止了。
山里面学友和可心一边配合老陈老李两个老教师完成岚岗小学的教学工作,一边归纳总结着会影响到人们生存逻辑的问题。
相比山中休闲的生活,山外的世界却在飞速的发展着,甚至可以说是日新月异,一天一个样。
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放暑假的时间。岚岗村除了原坝下村的村民全都住进了新房子以外,大家的生活与过去并没有多大差别。
就在岚岗小学也完成期末测验,准备放暑假,钟学友和卢可心打算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彻底打破岚岗村平静的事情:树生失踪了。
事情的起因不清楚,当针叶来找学友帮忙的时候,树生已经失去联系十多天了。针叶怕本来还能帮到自己的学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回去了,尽管不知道学友是不是可以真的帮到自己,不过针叶觉得多一个人帮忙,事情解决起来总会更容易一些。
尽管树生失踪,可岚岗村并没有觉得是什么大事。等原坝下村的村民曝光了树生掌握着一个村的经营贸易大事后,事态的严重性才被岚岗村其他村民确认下来。接着岚岗村由原坝下村村民主导,合力寻人,虽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过从周边找到县城,甚至在警方介入后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阳山市公安局(阳山早撤县立市了,可由于发展缓慢,以至于当地人并没有觉得立了这个市,还是一直当阳山是县)局长办公室,陈志斌和曹凯讨论着这起失踪案。也由于树生的身份复杂,以至于已经惊动了陈志斌。
陈志斌往上要顶着市政府以及省里的压力,往下又要应付市里面多家店铺工地的诸多员工,大盘镇兰岗村诸多村民,何止是头疼,根本脑袋都要炸了。手下第一猛将曹凯几天下来,为了这个案子人都没个人样了,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曹凯拖着深深的黑眼圈,给陈志斌做完行动报告,抱怨道:“陈头,不是我说,大家都觉得这个案子这么查下去没什么意思。如果是通常的绑架,那么最基本的联系家人要赎金肯定是第一时间的,您说是吧?可这个案子没有。如果由于风声紧,绑匪有所顾忌,那么这么多天了,再怎么样绑匪也会通过其他地下渠道来联系家人索要赎金了,可我都已经动用了我掌握的所有下线,什么消息都没有,太反常了。这么有名气的一个大活人,居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案子我是真不知道怎么查下去了。”
陈志斌看到曹凯说完就想要离开,赶忙喊住了他:“站住,你跑哪里去?”
“我想回去休息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了。”曹凯回答。
“你就在我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躺会儿吧,你从我这儿离开就去睡觉不合适。”陈志斌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
“好吧,那我眯一会儿,有事您叫我。”曹凯刚躺下就睡着了,还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陈志斌用左手托着头,右手在纸上随意的画着树生的关系图,考虑着树生失踪可能得情况。虽说曹凯的报告看起来已经非常完美了,不过对于早就深谙此道的陈志斌来说,还是能从中找到些许不足的。
比如之前跟树生有过利益纠葛的王全,曹凯给出的结论仅仅是没有收到王全回到阳山的消息,排除犯案可能。可陈志斌在完整的排演完树生的交际圈后,找来找去除了这个王全,真的也是找不出问题了。
大部分人觉得直觉不可信,不符合逻辑。不过在很多情况下,其实直觉是符合逻辑,并且可信的。直觉本质上是人的本能,也可以说是先天常识逻辑。因此它是有可信度的,不过也正是由于直觉是人的本能,主观性过大,没有客观支持,一旦直觉并不正确,那么对事情的发展不仅没有帮助,反而还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我们以直觉作判断,配合客观认知来行动,这是最稳妥的做法,相应的风险也就小了,不过收益也同样变小了。代入之前的赌博逻辑,也就得到一个结论:不到逼不得已,不要孤注一掷,如果已经是穷途末路,博一把也未尝不可,反正已经不会更糟了。穷寇莫追便是籍由此出,若是不给失败的人一条活路,那么败者也只能拼死反扑,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如同树生失踪案一般,如果是有人犯罪比如绑架、禁锢等,那么现在看似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的犯罪者便是胜利者,而对案情没有任何进展的警方便是失败者,面对眼前看似必败之局,陈志斌孤注一掷,把这最后一线希望投在了王全的身上。
下定主意后,他启动了在王全身边的最后一根线,正式对王全收网。因为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即便树生失踪跟王全没有半点关系,可只要抓了王全,用来应付一下上下方的压力,还是能有点用处的。最起码也可以提到拖延时间的效果,而对于一直在跟时间赛跑的人来说,往往需要的就是这一点时间,也往往差就差在这一点点时间,谁抓住了这一点点时间,胜利的天平就有可能会向他倾斜。可惜的是,不论成功还是失败,对于人来说,时间还是失去了,并且找不回来,而差别就在于这失去的时间成为了折掉的本钱还是成功的代价。
尽管陈志斌以最快的速度去布置对王全的收网行动,不过在没有通知到王全身边的内线之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往常王全的行为习惯都是高调而不离谱的,而卷钱跑路事件却完全不符合王全的一贯作风,高调倒是高调了,可也太离谱了。在明明知道自己的工程做完后可以获得暴利的情况下,还去挖断了自己的墙角,怎么想都是不合逻辑的,离谱的。
而像王全这样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混混,陈志斌只要他听话、不搞事儿、控得住场,再从他身边弄一个内线随时了解他的动向,也乐意放他一条生路,而有了陈志斌的特殊照顾,王全更是把狐假虎威的戏演的有模有样,搞的道上其他各路人马都把王全给供了起来,王全的小日子一直都不错。而这一次弄出这么不着调的事情,陈志斌的内线也没有主动联系,这显然是不合规矩、不合逻辑的。除非这次的事情不是王全他自己弄出来的,事情搞大了以后,王全失去了冷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知道一味的藏匿踪迹,完全不去考虑解决问题。
这样一来,不找到王全,事情的真相根本没人知道,而陈志斌这么久都没有抓捕王全,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同时也想看事情会如何发展,而现在树生的失踪,似乎就是王全跑路的下文了,只要找到王全,应该多少会找到点消息。
于是陈志斌立马用特殊的联络方式开始尝试联系王全身边的内线,然后叫醒了曹凯,跟曹凯说了自己的意思,把王全卷钱跑路和树生失踪两个案子并案侦查,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
其实呢,陈志斌和曹凯并兰岗村民都在着急,不过王全比他们更着急。
早就习惯了奢靡潦倒生活的王全,现在正窝在一片老林子里的山洞中,要什么什么没有,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多天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此时此刻,王全正死命的抓着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头发,脸上出乎意外地比头上干净的多,连胡子都刮得很干净。王全一边抓着痒,一边用他能够用出来的最恶毒的眼光看着眼前被捆绑住手脚的人。虽然眼神是如此恶毒,可嘴角和面部肌肉却在不自觉的蠕动抽搐着,似乎除了愤怒和憎恨以外还在表达不甘和委屈。
良久,王全在结束了抓痒工作之后,对着被捆绑的人开口说了三个字:“都是你!”起身去山洞外解了个手,回来后这次多说了几个字:“别怨我,都是你自找的。”
“王全,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被捆绑的人把头从阴暗中探出来说道,而这张脸赫然就是失踪了数天的树生,“我还以为,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屁都不放一个,只想偷偷把我干掉呢。”
“少他妈给我扯淡,老子从来不干杀人放火的事儿,我承认我是无赖、地痞、流氓,可我不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要不是你个王八蛋不给老子留条活路,老子犯得着把你抓到这里来?”王全满脸的不甘,“老子告诉你,把你捉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跟老子一起受受苦,感受一下老子这些天来受的这些窝囊罪,出出老子这口恶气。”
“王全,你别蹬鼻子上脸啊,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清楚。出了事不想办法解决,玩失踪,还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你******还有理了你?”树生的情绪也有些失控,此时此景,这样的状态也合理。
“老子怎么知道事情会搞的这么大,这么严重。”王全说着掏了包烟出来,自己点了根。
“你******还一口一个老子,你是谁老子?王全,我******今天就跟你说说清楚。”树生用力扭动着被绑住地身子,非常愤怒,“当初小区工程的工程款是不是你订的?我可没有去跟你一笔一笔细细的算吧?我那么痛快的就把钱给了你,让你去运作,你呢?拉上政府里一帮人去澳门一输就是几百万,眼皮都不带眨的,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回来了你不先找我给我通气,大家一起解决问题。自己不知道钻哪里去了,然后材料供应商、工人、政府里的人全******来找我要钱,我******前脚才兜屁股把所有流动资金给搬给了你,我到哪里去弄钱?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由于拖欠工资的情况非常严重,媒体就盯着谁敢当出头鸟吧?没筹到钱那会儿,老子一个月都不敢进城你知道吗?还******把老子捉到这里来跟你受苦,你知道老子受了多少苦吗?****的龟孙子,你穿着我的裤子,拉了一裤裆屎,裤子一脱就跑了,还他妈想让我给你擦屁股,神经病吧你。”
“我..”王全愣是没说出话来,不过不代表就没有反应。王全上去一把就抓住了树生,拎起拳头就砸了下去,砸了两拳之后,王全的拳头被人拉住了。
“行了,大哥,打个几拳出出气就得了,别打出个好歹来。”说话的人背着个大旅行包。
“我有数,花猫啊,那个想办法给我洗个头,痒死了。”王全对背着大包的花猫说道。
“洗什么呀,剪了不就完了。现在外面风声越来越紧了,到处都有大哥你的通缉令,虽然跟你现在的样子不是很像,不过要是有个万一,那就不好了。大哥你就别随便出去了,头发我帮你剪了算了。”花猫说。
“行行行,剪就剪了吧。”王全抓着自己那污七八糟的头发,非常嫌弃的说着。
花猫一边给王全剪头发,一边说着:“大哥,这次事情又闹大了,公安好像发现是咱们把树生抓走的了。”
“不可能。咱们做的那么干净,什么线索都没留下,谁能知道?”王全非常自信。
“那就是公安找不到人,准备拉咱们当替罪羊呗。”花猫无奈的说。
听花猫说完,王全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王全问道:“花猫啊,大家这么多年兄弟,你跟我说说,这阵子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很多事情?”
“不好说啊,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呀。换了是我,我反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花猫随便应付着。
“你倒是说了实话,我到现在也还没缓过来,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你说咱们好好的弄个工程,一直以来也算是兢兢业业,该怎么弄就怎么弄,该怎么打点就怎么打点,可怎么会一下子就收不住手,一下子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王全根本想不通。
“其实当初咱们就不应该带那帮狗官去澳门玩,大哥你说是吧。”花猫已经用理发器推光了王全的头发,然后拿了条毛巾倒上矿泉水,弄湿后给王全擦了个头。
“说是这么说,可事情真能跟你想的一样做?”王全接过花猫手里的毛巾,擦了擦脸。
“大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花猫边说边从从旅行包里拿了各种吃的出来。
“是啊,那你说怎么办呢?”王全满眼的疲惫之色,盯着花猫。花猫大约三十多岁年纪,眼睛耳朵都很好,警惕性高,体形瘦小,不过动作敏捷,而且也沉得住气。所以王全一直把花猫带在身边,同时花猫也就是陈志斌在王全身边的内线。
“我也不知道啊,咱们总不能就这么绑着个人去自首吧?”花猫喝了口水后说道。
“啊,绑着他是不能去自首,要是换了绑着我呢?”王全玩味儿的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