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想见思语这个要求,似乎让蝶香觉得很吃惊,不过想来也是,敢问这世间,又有几个女人会主动要求看看自己意中人同别人的孩子呢?
可纵使我的意中人是萧秋华,可那是以前的事了,就算我与萧逸轩之间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夫妻之实可萧逸轩终究也还是我的丈夫。
这些年来,萧逸轩为我做的种种,我都看在眼里,说是不为之动容是不可能的。我虽然不是视夫为天的女人,可这个人始终是我丈夫。
“我就是想见见长公主,我始终都是她姑姑,见见自己侄女,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告诉陛下的。”
“蝶香,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今日是寒露。”
“寒露……原来已经十月了,难怪这么冷。”我沉默了片刻,“冬季寒冷,稚子体虚,还是等来年开春天气回暖,你再告诉他我想见长公主吧。”
“是。”
“行了,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我摆了摆手,蝶香便退了下去,在她关门之际,我又喊住了她,“今日我想吃杂米粥,甜的,你吩咐出府不用做别的了,就煮杂米粥吧,至于你们想吃什么,随你们的意,买食材的钱从我的支持里扣就是。”
“是。”
“行了,无事了。”
蝶香走后,我看了一眼盘中的柑橘,随后不再看它,握紧了手中的发簪,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待我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门响了几声,我便出声喊了来人进来。
蝶香端着食盘推门而入,见状,我随起了身,拢了拢披肩,怀里抱着换过炭火的汤婆子,坐在桌前开始吃那碗杂米粥。
软糯香滑,甜而不腻,浓稠正好。这粥的口感熟悉得紧,可我却想不起在哪儿吃过。许是因为这碗粥格外的好吃,吃完了粥,我又吃了几块桂花糕,忽然,我便想起了那几坛桂花酒。
当初秦裳教我酿的酒,应该还在淮南。那酒浓烈香醇,我忽然间,便想尝上几句了。
“蝶香,你还记得当初我埋在淮南王府的那几坛酒吗?现在应该还在吧?”
“记得,主子埋在了自己院子中的树下。”
“我想喝了。”
“明日奴婢便去淮南,一定快马加鞭,在七日内归来。”
“不必。”我摆了摆手,“无需如此费神,你谴几个小厮去,告诉他们藏的地方便是,我也不急着喝。再说了,你离开了,我会不习惯。”
“是,奴婢知道了。”
“我乏了,想休息了,你下去吧。”我起身走到了床边,脱了披肩合衣躺在了床上,“今夜无论谁来,我都不见。”
“是。”
我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从我刚到这时的事情如同电影片段一样闪过,最后,我梦到了一个冬天。
冬日里,天上飘着雪花,红梅开了大片,在满天的雪白里,有人一袭玄衣,负手立于一株红梅树下,我看到他回过来头,眉眼如画。
“萧秋华……”
这时,有风吹过,卷起几片雪花落进了我的衣服里,我不由冷的打了一个寒颤。
“冷……”
忽然间,我感到有人和我说了什么,随即我的身体越来越烫,而我眼前的人,一人依然不动声色都站在那里,情急之下我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后我看见了萧秋华那张汗津津的脸。
“……萧秋华……”
待我再次醒来,已经接近中午。我浑身酸疼,身上难受得紧,不由唤来了蝶香为我准备洗澡水。可我刚下床走了两步,身下不由传来了一阵刺痛,双腿发软,顿时我便跌坐在了地上。
片刻间,我瞥见衣服里又青又紫的颜色,连想起昨夜的梦,顿时明白了什么。脱去衣物后,我坐在浴桶里,看着遍布全的痕迹,心中只有一阵压抑感,压得我几乎快透不过气。
黄昏十分,我第一次见到了不请自来的萧秋华,他换了常服,穿着一身白衣,风流倜傥,远远走来,想一副画一般。我明明应该心跳异常,可此刻,我却平静无比。并退了众人后许久,我才为他倒了一杯茶,直奔主题。
“昨天夜里,是不是你?”
“……是。”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闻言,他似是有些愧疚,握紧了双手,“我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碰过你。”
“只有这些么?”
“皇嫂……我……昨夜是我喝多了,若有冒犯之处……”
皇嫂?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喊我皇嫂。我冷笑了两声,对上了他的眸子。
“女子失节,我已再无颜面活在这世上,你若当真对我好,便赐我死吧。”
“不可能!”
“就算你不赐我死,我也会自杀的。”我忽然便怒了,“萧秋华,我是你皇嫂!你如此羞辱我,叫我有何颜面继续活在这世上?”
“朕不会让你死的。”
“那我们走着瞧。”
自那之后,我身边所有的东西都被人在一日之内全部替换,每日的饭食都有人亲自尝试,蝶香告诉我,若我死了,院里所有人都会为我陪葬。
从此,我再未出过门,没日三餐都按时食用,终究还是在一月之后病倒了。萧秋华听到消息,急忙带了太医来为我看病。
“怎么样?”
“没什么,只是这位夫人本来就是穷途末路,如今又有了身孕,只怕……”
“只怕什么?”
“陛下,这位夫人没多少时日了,如今怀有身孕,对夫人会有生命危险……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一个。”
“这……留……”
“把这孩子留下吧。”
说了这句话,我便转过身继续睡觉,不再理会他们。许久之后,我睁开眼,便看到萧秋华坐再我床前,见我醒来,他便开了口,眸子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阿语,你……你怀了我们的孩子……”
“我没想到,你会留下他,我以为你不会留下他。”
“我原本不想留下他的,可我转念一想,留下他将来继承这大好河山,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是不是?”我看着他的眼睛,用从未有过的语气朝他开口,“你说,若将来这孩子知道了他的母亲原本该是他的姑姑,他会作何感想?他是会觉得他的母亲是个不遵礼法的荡妇,还是会觉得他的父亲是个违背人伦的混账?”
“阿语……”
“你出去,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萧秋华走后,我取出那只木簪看了许久,随即把它丟进了火盆里,看着慢慢变黑的木簪,我忽然又慌了,失手打翻火盆后,将那支不成样子的木簪又捡了起来。
有丫鬟听到动静后跑了进来,看到满地的炭火,愣了几秒,随即便连忙动手收拾,有丫鬟问我发生的何事?我只说是想起来却不小心弄翻了火盆,自己又跌回了床上。
丫鬟未起疑心,随即便走了,而在确定屋里无人之后,我便暗中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未曾察觉。
萧秋华,我果然还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