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波哈哈笑道：“我正想讨要哩。若书记不送，我打算抢走再说。”
陈书记拿起条幅一角，自我欣赏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题西林壁》，写的是景，却发人深省，道理讲得很透。”
刘云波知道陈书记不会随便送书法给他，书记这番话到底要说什么，还是往下听听再说。陈书记继续说：“万事万物都一样，只要你身在此山中，大约就会不识庐山真面目。人常常要跳出来看问题。”
刘云波：“往往身在其中不知所以然，跳都不知道往哪儿跳。”
陈书记：“这事，我想过。跳的途径有两条：一条是快刀斩乱麻，另一条是站在对方的角度。”
刘云波没有接话，他等着书记把话挑明。
刘云波跟着陈书记进了会客室。陈书记把刘云波和张天芳让进沙发，他自己去洗手，服务人员进来沏茶。云波想起紫鹃茶，看了一眼张天芳。张天芳不动声色，不是送紫鹃的时候。
刘云波等陈书记落座端杯，又等他喝了几口茶水，才听他慢慢开口道：“一石厂爆炸事件，本不是我该过问的事。可是，我这里风言风语听到不少。我知道下午要开追悼会。追悼会开完，事情也就告一个段落了。这是大家都想要的结果。”
刘云波轻声问：“书记担心什么？”
陈书记反问：“你就没有什么担心的？”
刘云波：“有，最大的担心是老一石人不买这个情。”
陈书记：“你准备怎么办？”
刘云波：“和老一石人坦诚相见。”
陈书记笑了：“坦诚相见，肝胆相照？云波呀，你在我这里都做不到坦诚相见，还能去和不领情的一石人坦诚相见？”
刘云波心里有些吃惊。陈书记平常是个说话留半句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十分诚恳地看着陈书记说：“对您，我是有些敬畏，但绝无不坦诚之处。对一石人，我当然可以做到坦诚相见。”
陈书记：“你是想坦诚相见，可是，你的手下为了追悼会能够顺利进行，已经把旧城的警力全部调动起来了。”
刘云波更加吃惊。他看了一眼张天芳，张天芳听到这个消息也同样吃惊。陈书记：“你也不用这么吃惊。这事有可能是崔市长做的，那也是因为你要参加。既然你要参加，你希望把干群关系搞得这么紧张吗？刚才我说，跳出来的办法是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你站在老一石人的角度想一想：一个追悼会，站了几排警察，他们心里怎么想？”
刘云波从里到外出了一身冷汗，但仍然面带微笑：“书记提醒得对，不然会出大事的。书记，您还有什么要提醒的？”
陈书记很理解他的急切，离开会时间不到三小时了。他摆摆手：“你走吧，找崔市长说说，商量一个更稳妥的办法。”
刘云波起身和陈书记握手道别。张天芳乘机把紫鹃茶放在书记面前的茶几上：“陈书记，这是云南茶研所送的紫鹃普洱茶。”
陈书记听得紫鹃普洱四个字，怕没听真，转眼望去，盒子上果然写着紫鹃普洱。他放了刘云波的手，抓起紫鹃普洱的礼盒。张天芳进一步解释道：“刘省长说他不懂茶，也不知道是不是好茶，特别拿来请书记鉴赏。”
陈书记一边拿起紫鹃茶举在眼前细看，一边对刘云波说：“云波，这个茶可不能不懂，这是普洱茶里的极品。紫鹃茶树对温度、湿度、土壤的酸度要求很高，全中国也没几棵紫鹃茶树。”
刘云波：“书记真是懂茶人。这紫鹃茶换书记的书法，我今天是赚了。”说完两人都笑了。
回程的车上，张天芳有些担心：“不用警力，两三千老一石人都要参加，万一？不如这样吧，场面上用正常的警力维持秩序，备用警力安排在旁边待命。”
刘云波没有说话。他在想，这样的事都能传到书记耳朵里，调动备用警力的事又怎么能瞒得过他？干群关系、群体事件确实是目前最让上面头痛的事。如果发生了骚动，动用警力就可能发展成大的冲突；如果撤除警力，会议有可能无法顺利进行。
刘云波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对张天芳说：“追悼会改在爆炸现场举行，把对死难者追悼的悲痛气氛做足。让崔市长赶紧布置，还有近三个小时，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