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俱静。
桃三今晚被黛墨洗刷的格外干净剔透,接着被强制性推入寝殿。
殿门一关,黛墨渐远的脚步声很快消没了。
桃三无语望向房梁,心想天妃还真是个热心肠,以为她成日愁眉苦脸是愁苦见不着她儿子,这便眼巴巴给她送来了。
她透过通往内殿的拱门上挂着的幽碧的珠帘,想象着连恒一会儿瞅见她会出现的表情,说一点都不紧张一点都不慌乱是假的。
倒不是她生性扭捏,主要那夜自己表现的着实.着实奔放了些。突然这么干巴巴的见面,实在不好意思。
再者,他万一因为支陶记恨着她呢?
可也总不能在门口缩一晚上吧?
桃三筹措半响,想想该来的总是会来。终决定厚一回脸,咬着后槽牙走了进去。
房间里,连恒正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俊致的眉目看起来神色一派淡然。听到脚步声,便抬眼,轻飘飘看她一眼。遂微微点头,竟与她打了个招呼。
桃三一张脸无端红到脖子根,也不知是因美色当前?还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的,一时间站也不是,找地方坐也不是。
两人对视无语了良久,他终于开口道“你预备这样站上一夜么?”
语调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桃三忙垂眸遮住眼里的慌乱,哦了声,捡最近的地方坐着了。半响,艰难开口道“其实小仙.小仙一直想当面同您道声不是”
他却道“我没有怪过你”顿了顿,侧脸看她“倒是我该同你说声抱歉”
桃三一怔,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本以为他会恼她,厌她,再怎么说也会羞辱她一番,毕竟若没有她横插一脚,支陶帝姬也不会闹着同他退婚,甚至不肯见他。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风度,且面对她丝毫没有架子,反而很平易近人。
桃三对他的好感顿时刷刷上升。
他接着道“倒是母妃撮合你我,实因你同她以往有几分相似,怜惜你的缘故”
桃三嗯了声。
“只不过,我同父皇不一样”他起身,缓步至她身旁坐下,一字一句道“父皇心里有母妃,我心里却没有你。我既不愿纳你为侧妃委屈支陶,又不愿违背母妃意愿。所以,可否劳烦你配合我一段时日?”
桃三眼下是他不规则敲着桌案的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清美如玉。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隐隐空旷之感。
思索片刻,她终于抬头看他“怎样配合?”
他闻言,嘴角浮上一抹浅笑,恍若流云拂过天地,刹那间,天地失色。
一双狭长的好似无底的深邃眼眸就这么凝视她,直叫人神智恍惚,桃三轻易就被他擒住视线,这一刻,她感好像有什么在悄悄塌陷,无端作痛起来。
恍惚中,听他对她说“明日随我回东宸宫,可好?”
次日一早,天妃说要暂往灵泉别苑清静些时日,预料中的,将她托给了连恒照料,只派黛墨随她一道,贴身伺候。
桃三因允了连恒,在产子之前需在人前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是以黛墨在身前时,便装作一副疏离连恒的模样,一路从宸玺宫疏离到东宸宫,装的十分辛苦。连恒则恪尽职守按照他母妃的意愿,将她贴身带着,处处周全,嘘寒问暖,也算无可挑剔,偏又做的让人一眼能看出是应付差事的样子。
桃三明白他的打算,若是如此,天妃在怎么有心撮合,遇见这番郎无情妾无意的情形,估摸着回来后也只能作罢。
只是她搬去东宸宫的事不知怎么的就惊动了天后,派司榄仙官来传唤时,连恒正埋头书房处理公文。桃三将将服下宙息丹,被他安置在里间的榻上歇息。
迷迷糊糊,听得帘外的对话不甚清楚飘到耳边;
“她刚歇下,不便去天后宫中”
“如此,下官也不便叨扰殿下办公了。不过此次前来,天后娘娘倒有几句话托下官代为嘱咐”
“她要说的,无非此次婚期延后还有桃三仙子入住东宸宫之事。你且告诉她,前者即是支陶的决定,本宫没有异议。至于后者,本宫的东宸宫还无需天后挂心”
“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和分寸,下官不过替娘娘传个话,也希望殿下理解,娘娘身为帝姬姑母,难免多操心些,毕竟那桃三仙子腹中的天孙是殿下您的骨肉,将来亦是帝姬的骨肉”
听到司榄仙官告退后,宙息丹所致的晕眩已经消散大半。桃三回味起方才他们的对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与其说顺应天命,不如说是无可奈何。
她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顺其自然是她的生存之道。就像和竹湘子,既然没有缘分,她说放下就放下了。当初司榄仙官也同她说的明白,她来九重天生下神子后就得离开,连恒与支陶则赶在这之前完婚,而后对外宣称,此乃连恒与支陶之子。她自知卑微,违抗不了天命,就只能认命,所以自打上天后从来只管吃睡,混混沌沌,保证自己什么也不想,以免生出执念。
可方才听见连恒和司榄仙官对话,桃三承认,她其实还是委屈的。
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入夜,桃三和衣躺在连恒里侧,本一肚子心事,却听耳畔淡淡幽幽的呼吸,直搅得心慌气乱,不安又不敢辗转。她僵着身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之前与他那模糊一夜,心悸到面红耳赤。
“还没睡?”连恒忽然出声问。
桃三被吓了一跳,还好四面黑暗,遮住她面上可疑的绯红,不然真尴尬死了。忙结巴抱歉道“小仙,小仙有择床的习惯,扰殿下清梦了”
“无妨”他不在意道“若睡不着,我陪你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