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小左明坐在一个小木墩之上,身子向前趴伏在木案上一笔一画地写着字。一身粗衣布衫的兰从橱柜中取出一乌木小盒,打开盒盖倒出几匙山茶,一个大铜壶被铁链吊起悬在木炭之上,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和着水沸的声音似是缓缓低语,蒸腾的水汽冲击着着壶嘴和壶盖发出悦耳的声响。
左念和莫任情携手步入屋内来见妻儿,莫任情初见这素未谋面的二嫂当下长揖躬身朝兰行叔嫂之礼。
“你就是三弟任情么,这些年只听你二哥说起,今日一见果然雄姿英发少年意气”兰一边回礼一边赞道。
“二嫂过奖”莫任情起身打量,却见对面这位二嫂粗衣布衫不掩其身姿之婀娜,粉黛不施不落其容貌之清秀,柳眉弯弯似含笑,一对明目善睐清澈逼人,远远看去如一朵出水之莲清涟不妖,单这样貌和左念相配可以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二哥,本来我还想这些年你在这苦寒之地定会度日如年,直到今天我才觉得你这才是人间仙境,每日饮一杯山茶和嫂嫂这般天上仙子般的女子看这天空地阔,未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莫任情嘴角含笑揶揄到。
“三弟所言极是,在这里的几年未尝不是我这三十年来最幸福的日子,明儿,来见见你三叔。”左念朝一旁的左明招呼道。
小左明歪着脑袋打量着莫任情,特别是对莫任情手里的那把剑格外入神,听到父亲喊他忙跑了过来。
“叔叔”小左明有模有样地朝着莫任情作揖,抬起头来小眼睛盯着莫任情手中的剑一眨不眨地看着。
小左明长的十分清秀,特别是双眼和母亲兰十分相像,但是棱角轮廓又有几分神似他的父亲左念,莫任情乍见这个侄儿便欢喜的不得了,见左明对他手中之剑这般喜欢不仅更添几分欣喜与宠溺。
“明儿,到叔叔这边来!告诉叔叔,学过剑没有?”莫任情摸着小左明的小脑袋温柔地问道。
“叔叔,爹爹说我现在要先识字学做人,过几年才能学武,可爹爹教我的字我都学会了啊,要不叔叔教我学剑吧”小左明眼巴巴的看着莫任情。
莫任情一脸慈爱的对左明说到:“你爹爹说的对,若要学武习剑先学做人,有了武者的魂与骨才配做一名真正的武者。等过几年让你爹爹教你,叔叔我可没有你爹爹厉害。”
“那叔叔能让我看看你这把剑吗?我看着真好看!”小左明手指着莫任情手中的长剑心中的渴望溢于言表。
“叔叔的这把剑啊看不得,你要是喜欢下次再来我送你一把更好的”莫任情对着左明安慰到。
“明儿,别缠着你叔叔了,跟娘院子里玩吧,让你爹爹和叔叔谈点事情。”兰将茶沏好之后走过来拉着小左明走出屋去。
“三弟,跟二哥好好说说,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左念一边给莫任情倒茶一边问到。
“二哥请看”说着莫任情将手中的剑拔出,寒芒闪烁的剑身中央,两道血红的凹槽中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煞气。
“我这些年辞去朝中官职在大夏国内四处游荡,路见不平之事便拔剑相助,到今天死在这把剑下的凶徒恶霸已经有不下一千人了,这剑的凶煞之气如果外露会乱人心智,所以刚才我才没有让左明动它..”莫任情娓娓地叙述着多年来的所见所闻。
“原来如此,三弟,你在这天地之间一人一剑行走江湖,行的是打抱不平之事,如此快意恩仇也算不辜负你之夙愿,来,今日为兄以茶代酒敬你这位江湖游侠!”
“我的作为与二哥相比何足道哉,二哥在这边疆守家卫国,侠之大者当之无愧,我也敬你!”
“三弟,现在屋内就你我二人,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今天来所为何事,为兄了解你的性格,不是重要之事你不会如此郑重!”
“知我者,二哥也。我今天来是因受大哥所托给二哥你带一句话:“西风将起,山雨欲来,当未雨绸缪早做安排。”说到这里莫任情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有些许担心亦有恳求,因为在他眼前的不是大夏王朝的守边将军,而是生死相托的结义兄弟,是他这一辈子最敬重的二哥。
左念听到莫任情的话只是眉头紧锁低头呡茶,似乎这句话中的深意并没有让他惊讶。
“老三,你回去告诉大哥,他的话我已明了”沉默良久之后左念抬起头来看着莫任情说道。
“那二哥你有何打算?”莫任情听到左念如此说心中的担心略减忙追问道。
“风雨压城城欲催,城破人亡魂何归?作为大夏的将军,我左念能做的也只有逆风行船冒雨行舟了。”左念看着窗外缓缓说道。
“二哥为何如此悲观,即使风雨袭来还有白虎雄关据守,上次我们能将山雨阻挡在白虎关之外,这次未尝不可啊?”莫任情听左念如此悲观忙劝慰道。
“三弟啊,我来这西陲边地五年有余,大商军队在这大河对岸除了每日正常换岗放哨其他皆悄无声息,只在两年前有过一次不寻常的调动,后来才知道大商的军队集结北上在两月之内强势灭掉了大燕,从此统一了漠北与西域,在版图上大商已经超过我大夏了。虽然仍不及我大夏国土富饶,但马匹精铁从此已取之不尽”左念回忆起这五年来的种种感叹着。
“还有便是这大商国君澹台宏的大儿子澹台旭日,他在我大夏游学十五年收集了不知多少我大夏的军工与手工工艺,前年在大商的探子回报说原先西域各国的能工巧匠和澹台旭日从我大夏招募的技工铁匠改进出一种新型战甲,寻常刀剑根本伤不得。这几年我每每上书都如石沉大海不见回音,我的担忧只怕越来越近了。”左念长叹一声沉默不语。
“我这些年游历大夏,所过之处无不奢靡成风,军队纪律涣散,官吏毫无作为担当。五年前的那场大胜恐怕早已冲昏了庙堂之上那些高高在上的王侯将相,现在军无战心民无战意,若商国在此时携虎狼之师再次来犯,或许结果真的未必像五年前那样”莫任情思索着说道。
“百人被刃,陷行乱陈;千人被刃,擒敌杀将;万人被刃,纵横天下。大商军队这些年与大燕作战无不采用新老结合的战斗序列,让更多新兵有了实战经验。据我们在大商的探子说现如今先后有二十多名新涌现的军官升入军队要职,我大夏与之相比未来实在堪忧啊!”想起探子这些年送上的各种商国的情报左念眉头紧锁。
“我与这一百老兵驻守在这白虎关外日日枕戈待旦不敢有一日松懈,可这关内却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对我之军报置若罔闻,这白虎关虽说是固若金汤的天险之地,但战争从来不是靠地利就可决定胜负的。我大夏现如今如同一腰缠万贯的商人巨贾,大商却是一只饥肠辘辘的下山猛虎,两相对比胜负不言而喻。只可惜庙堂之上尽皆浑浑噩噩之辈,徒呼奈何?”左念右手锤案愤怒之情难以自抑。
“大夏王朝二百余年现今只怕是腐朽不堪了,前些年的大胜耗尽了它最后一点生气。只怕是..。。,大哥此番让我前来跟二哥说也是想着二哥能够早做准备,这大夏国民之安危不能寄望于这些庸官昏吏之手。留的有用之身他朝方可卷土重来啊!”莫任情将来时大哥托付他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我之一人安危与这一国安危来比何足道哉!况且跟随我的这一百壮士老兵又怎肯临阵脱逃,若我等离去就现在大夏守军之战力而言,大商军队一到这白虎关顷刻便会易手,到时无天险雄关可守,大商铁骑长驱直入我大夏国境,不出半年大夏皇城便将变换了旗号,到那时大夏国民沦为丧国之民,我等即使苟延残喘又怎有脸见家乡父老?我心中惟念的只有你嫂子和侄子两人,还有这跟随我的一百军士的妻儿老小。若你能将他们带进关内,我与这一百军士的血肉残躯又有何惜?以我等之热血能唤醒这大夏庙堂也算不枉来这世上一遭。”左念起身对着莫任情一躬。
“二哥之风骨三弟我敬佩之至,来时大哥说二哥你必不会退却,作为兄弟我知你心意。二哥舍得这一腔热血,那三弟我又怎忍心拒绝你之重托。嫂嫂与侄儿还有一干壮士家属便交予我,除非我流尽最后一滴血,否则便不负兄之所托。”莫任情单膝跪地眼含热泪。
“好,今晚我与三弟痛饮,明日一切便拜托吾弟了。”左念双手抱拳郑重相托。
“二哥放心,一切有我!今晚任情与兄大醉一场,也算为二哥你壮英雄之胆。”莫任情强忍着眼泪一字一字的说道,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为敬重的二哥最后一个嘱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