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家遭逢危难的时候,洛羽不允许自己置身事外,成为被保护的那一部分人。
况且是自己出言顶撞了莫大小姐,洛羽有责任去化解这道坎。过程注定艰难,很可能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但洛羽不在乎,只求家人平安。
李长清的话让他心神颤动。娘亲不远百里,从洛城赶到不夜城,竟是要将他安置在李家,远离那个是非的漩涡。
这样的做法很好理解,要为洛家留下最后一点火种。
然而洛羽很不明白,已经回到了娘家,有天大的事情娘家人必会出一份力,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下一刻,屋内传出一道柔软但坚定的声音,让洛羽瞬间停了下来。
李雪拍着桌子,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满含期待的李长清道:“对不起,这件事二姐帮不了你!”
“为什么?”
李长清不解,抱着李雪的手臂,她不明白,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为什么对方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帮。
李雪目光灼灼,盯着她道:“是不是那个人的儿子?”
李长清一怔,而后点头。
“小清,并非二姐绝情,关系到那个人,我已经没有插手的余地了,必须哥哥同意才行。”
李雪秀眉蹙起,似是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道:“来!来!小清,难得你回来一趟,我带你去以前的地方转转。你一定想不到,不夜城在你离开的这些年,发生了何等剧烈的变化……”
李长清很是坚决的摇了摇头,让李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道:“我知道当年的决定让大哥伤心了,但孩子是无辜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外公和舅舅。还有,二姐,你想不到那孩子的天赋有多好,才十五岁啊,已经能够驯服灵兽了。”
“驯服灵兽?”
这四个字让李雪吓了一大跳,眼神之中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感兴趣之色,急切道:“他现在什么修为境界?”
要知道,一般的灵兽是很难驯服的,要么耍手段,要么凭借战力,而这两种情况不论哪一种,出现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都足以让他头顶“天才”二字行走。
不得不说,李长清的话让她心动了,对洛羽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修为境界?”李长清皱眉,他不曾修炼,只是个普通人,对于武者境界的认知有些模糊,吃不准洛羽到底是通络境第几重天。
“应该有通络境第七重天吧。”
这话,李长清自己都不大确定,更不用说修炼有成的李雪了。
她略带几分鄙夷的嗤笑一声,轻道:“才通络境第七重,这天赋也没多么好嘛。李家的后代中,随便找一个人出来,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境界不会比他差。”
灵兽相当于人类的蜕凡强者,通络境的武者想要驯服一头灵兽,难度不亚于战胜蜕凡强者,是一万场战斗中都不会出现一例的概率。
李长清的话,在李雪眼中,很自然地被她归入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那一类。
为了留下自己的儿子,李长清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吹嘘开了。
窗外,洛羽的拳头紧紧握起,从李雪的话中,他第一次知道了李家的实力。通络境第七重已经能够称霸外城了,在李家这样的大家族中,不过是最最起步的实力。
一时间,城主府这三个字,好像更重了。
屋内,李长清的眸光一下子黯淡了,神色中也有了几分慌乱,那是事情脱离掌控之后人自然的反应。
“小清,要二姐怎么帮你,都成。但那个人,包括跟那个人有关的一切人和事,请恕二姐无能为力了!”
这一次,李雪斩钉截铁,一下子堵死了所有的路,让李长清面色大变。
“连我的儿子都不可以么?”
她哭诉,心如刀绞,满怀希望而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可以!他体内有一半的血不属于李家,为那个人所有。”
李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移向了别处,心中有些不忍。
但一想到这些年来哥哥所受的苦,她软化的心肠就又硬了起来。
李长清瘫倒在桌子上,对方的决然让她措手不及。本以为将近二十年过去,一切都淡去,化成了历史,没想到当年的伤痕还是那么深,不曾弥合。
忽而,她眼中神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道:
“二姐,我不让那小子留下了,他不属于这里,留下只会让你们为难。就看在小清的面子上,给这孩子一套修炼的功法吧,以洛家现在的境况,很难继续培养这个孩子了,恐怕会辜负他在武道上的天赋。请二姐看在我的份儿上,答应小清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李长清边哭边说,泪水洒满了衣襟,屋内静悄悄的,显然李雪也在思量着这个问题。
但窗外的洛羽却有些忍耐不住了,他虽然才十五岁,但也是个堂堂的男子汉了,母亲这样求人,洛羽心痛如绞,连呼吸都有些不顺,两只拳头紧紧握起,目光中带着一丝赤红。
这算哪门子的二姐,又算哪门子的娘家,母亲就多余回来一趟,与其这样求人,不如战死在洛家门前,那样至少还能大笑着面对死亡,不像现在,只能憋屈的低头。
娘亲在哭泣,又在求人,让洛羽肝火大盛,很想冲进去扇李雪两巴掌,却又知道现在不适合,若是冲进去了,母亲定然难堪,颜面无从。
因此,洛羽只能强忍怒火和冲动,将它们生生压下来,假装没有听见这一切,泪水却已不知何时悄然滑出。
“李家的秘籍从不外传,虽然他的体内流淌着一半的李家血脉,但终究不是完整的李家人,因此,小清,这件事,二姐不能答应你。”
等待了片刻后,李雪终是摇了摇头,拒绝了李长清。
后者一下子面如死灰。
李长清总算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托辞,李家根本没有人欢迎她。
如果说,拒绝儿子留下来还可以用当年的纠葛来解释,拒绝对儿子进行指导可以用天分不足来推辞,那么,不能得到李家的功法,就纯碎是半点面子都不想给她留了!
因为,她李长清本身就不是李家的人,哪里还用得着用什么李家血脉来说事儿?
咚!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李雪道:“求求二小姐,请您看在小清辛辛苦苦伺候您和少爷十多年的份上,给我的孩子一条生路吧。如果不是山穷水尽,小清也没脸再回李家。我死不要紧,这个孩子可一定要活下去啊……”
这个一向倔强的人,从来不曾低头,今日为了自己的孩子,不仅低头了,还跪倒在这里,只为求一部功法,为洛羽的武道之路添一份力。
李雪大惊,伸手来拽李长清,怎么也拉不起来,道:“小清,你别这样……”
窗外,当李长清跪下的那一瞬间,清晰的声响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洛羽只觉得心脏猛缩,鼻头让人猛地打了十万拳,前所未有的巨大酸楚,如海上最猛烈的波涛一般汹涌而来,一瞬间泪流满面。
他面朝屋内,缓缓地跪了下来,动作很轻,非常轻,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
“娘……孩儿不孝……”
他无声地哭诉,身躯颤抖,肩头耸动,泪水滴落在面前的泥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