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来,吃药…”
“又要出门?小弟,照顾好少爷,若再出半点差池,姐姐定罚不饶。”
“少爷不可,你这条命是用整个单家换来的,你怎么还如此鲁莽。”
“少爷,你醒了?呜呜,你终于醒了,我好怕,这一路,没有人跟我说话,我怕你会死,会剩我孤零零一个人。”
“易凡,我要走了,不要悲伤,不要难过,我会永远陪着你,守护你,凌娪至死不渝。你要活着,坚强的活着,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另外一个人来代替我完成这份奢望和期盼。”
山风呼啸,落雪皑皑。
苍茫群峦之巅,寒意盛人,心彻骨。
海风吹,海浪起。
冰层无力,随波飘。
孀落城,海崖一处。
单易凡跪在童凌霜的面前,耳边还弥留着佳人的温柔。
点点滴滴,画面一幕幕上浮。
重生之后的第一眼,是那白衣女子,亲手喂自己吃药。
单家遭逢劫难,自己受父亲忍痛重掌,是她跪地求饶。
流华穿海梭上,她声声训斥,却不离不弃,那画面仍历历在目。
单易凡泪水直流,山风吹,吹起巨石上童凌霜的白衣飘飘,她静静的躺着,甜美安睡。
“傻丫头,傻丫头,你给我的爱,如此安静,你走的也如此安静。”
伸手最后一次轻抚在爱人的脸庞,感触的却是无力挽回的冰冷。
那一夜,她踏着山路泥泞,忍受着雨夜的冰冷和孤独,独力拉着破旧的木车,在黑暗中,挣扎前行。
她害怕黑夜,漫山的灌木,似妖魔张牙舞爪,但身后板车上的人,给了她勇气,让她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求渺茫的希望。
她的肩,被麻绳勒破皮肉。
她虽哭,却不曾喊疼。
一幕幕从脑海流过,单易凡站在崖顶,迎风嘶声长啸。
“啊…”
身上的伤,还在流血,但比不过此时满目疮痍的心伤,和心痛。
朱颜睡,碧落黄泉。
既相遇,恨时光匆匆。
若说单易凡为何而重生,早先他认为,这是上苍的注定。
前一生,他受女人因虚荣而抛弃。
此一世,流年偷换,只为今生与她重逢。
当他开始偷偷爱她时,他想要的永远,却变成了眼前的一瞬。
唱离别,情丝如梦。
红颜虽刹那,却把她的整个生命,永远驻在了心田。
他,欠她太多,欠到无力偿还。
他能回报的,除了眼泪,却只有立上一铭碑文,去完成昔日的誓言。
单易凡强忍重创,提纳功元,无名水刺,受到感召,无声落在掌心。
“凌娪,我说过我要娶你,现在,我来兑现我的诺言。”
“唰”
轻掌翻托,撑起童凌霜尸体悬浮,手中剑,顿时强光万道,一舞,断人心。
“凤凰山上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蓉,开过尚盈盈。”
单易凡挥剑迎风舞,含泪诵歌赋。
“既相逢,却匆匆。天涯流落思无穷。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
剑声起,泪水迷浊双瞳。
步伐癫,身姿飘摇欲坠。
“为问东风余如许?春纵在,与谁同?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
“轰”
剑光现,碎石激尘。
一腔泪,以剑泄恨。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剑法狂乱,步伐狂乱,人也狂乱。
剑光中,童凌霜身下的巨石,被单易凡劈出的道道剑气,削成一口玲珑石棺。
“你,对我无微不至。你,对我不离不弃。你,对我至死不渝。你…噗…”
鲜血随着口中话儿,喷洒了脚下一地,“噗通”一声,狂乱的步伐中,单易凡一头栽倒。
“凌娪,你怎能不让我心痛,你怎能丢下我一人,你怎能这么狠心啊…”
长发凌乱,身上的伤口崩裂,血殷而出。
单易凡流着满面泪水,咬牙再次提气,聚全力一击,挥剑重劈。
“轰隆”
山崖孤顶,一个坚硬冰冷的石坑,出现在单易凡脚下。
单易凡伸手接过童凌霜的尸体,一吻在唇。一吻,天荒。
落雪冰晶的世界,白皑一片。
如此晶莹点缀的美景,却上演着令人断肠的葬爱。
山崖凹落一处,飘千雪哭成了泪人,因不放心重伤的单易凡,她悄悄跟来。
结果,却看到了眼前一幕。
那首诗,唱出了眼前男子与那圣洁容颜的凄美爱情。
也唱断了飘千雪,从未体验过的情愫深意。
白沙裙,水灵眼,秀美的指缝间,是潺潺不止的泪流。
看着单易凡挥泪舞剑,深深一吻,印在爱人冰冷的唇上,飘千雪痛得整颗心,都要裂开。
“我…我的心好痛,好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飘千雪捂着胸口,巨痛难忍。
山崖顶,单易凡久久吻别。
清香还在,伊人的唇,却冰冷。
“凌娪,我…爱…你。”
此话一出,单易凡脸上的泪,断了。
乌发,却在一瞬,白了满头。
韶华白首,尽沧桑。
最后那一滴泪,凝固在眼角,却是如何也流不下来,似乎这是一种印记,印记着曾经有一名女子无怨无悔的柔情。
“哗”
山崖下,广域无边的南海,涌起层层波浪,“咔嚓、咔嚓”掀翻了海面的冰层。
这无人看到的场面,荧荧海光,从整个南海冉冉升起,凝化出一点晶莹的刺亮,化作长虹,隐遁进单易凡眼角那滴泪中。
单易凡忍痛摇头,抱着童凌霜的尸体,缓缓放入石棺,目送棺盖轻轻合拢。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可惜,我却从来不曾做到一个丈夫保护妻子的责任。凌娪,若有来生,你记住,我要成为你的一颗心,这颗心,只为你而活,只有你才能让它跳动。”
“砰”
石棺合拢,漫无边际的黑暗扣上了棺内人的世界,可她却是在含笑挥别,因为,她生前,也是一直为他的心跳响起,而跳动。
“啊…”
单易凡推动石棺,把它置于脚底石坑,把劈碎的满地石头一块块垒砌,一捧捧石灰葬填。
葬了爱,也葬了心。
“唰”
剑再起,单易凡一剑挥出,劈出一块石板,石板飞向高空,下落之际,被剑光雕琢。
“唰唰唰…嘭…”
碑文落,深深钉在童凌霜坟前,碑上铭文。
“爱妻,童凌霜之墓。”
石碑下角。
“吾爱,轩辕凌娪,单易凡。”
碑文落地,单易凡收回手中水刺,抱着面前石碑,久久难舍。
“我记得你曾说过,喜欢看家乡的云海,起初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这里没有云,只有海,这就是我能给你的,凌娪啊…你恨我吧…你恨我吧…”
“额啊”
“嘭…”
单易凡一头撞在石碑上,顿时,鲜血四溅,殷红了童凌霜的墓铭。
“为什么不是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死?凌娪。”
单易凡昏昏沉沉,一腔泪,已流尽。
一腔血,也快撒完。
他不明白为什么此时,他还能站在这里,没人为他解释。
只有那一滴凝固在眼角下的泪珠,散发出无人看到的莹辉,在滋养着他胸口的重创,恢复着他身体的生机。
就在此时。
“啊…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千雪不许你伤害自己,我不准。”
飘千雪猛然从身后抱住了单易凡的腰,把双手死死箍在了一起。
“不要推开我,让我抱抱你,我的心好痛,我的心好痛,呜呜…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要再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