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仙山云外楼,世隔一界水云间,悟参剑意终无敌,纵使拔剑亦茫然。”
如天音萦绕,回旋在耳,话语中唯我一世狂傲无敌,却也掩盖不住无有对手的落寞。
一处浑浊的水池里,袅袅白烟升腾,轩辕战闭目坐池内,颗颗汗珠与水珠正从强壮的胸膛上,缓缓滴落,滴在池中,响起一阵“嘀嗒、嘀嗒”。
“咳。”
浑身被暖流包裹,强盛的滋养力量充盈在被掏空的身体,恢复知觉的轩辕战,缓缓睁开眼。
天与地,水天一色,头顶是云,伸手可触,低头为水,脚踩荡涟漪。
整个世界似幻似真,似易破碎的玻璃,却又茫茫无有尽头,纯皑一片,让人顿陷一种空旷的绝望。
浸泡轩辕战的水池对面,剑宗天丹衣白袍,手提拂尘,盘膝坐在一块磐石上,闭目轻诵着诗号。
“嗡”
一声刀音震耳,眨眼间,皇刀似从天际落下,悬浮在轩辕战面前,散发出刺眼的银芒。
剑宗天缓缓睁开双眼,轻挥手中拂尘:“刀在此,吾不是贼。”
皇刀在眼前,犹如亲人在身边,轩辕战的心顿时踏实了不少,沉静说道:“前辈不使刀,所以不是贼。”
剑宗天“哦?”了一声,拂尘往肩膀一搭:“你也不使刀,却为何是刀者?”
轩辕战眉头一锁,暗中调息身体,冷冷回答:“前辈说笑了,我手上有刀茧。”
剑宗天伸腿走下磐石,踏在水波之上,一圈圈水纹涟漪从脚下荡漾开去:“可为刀茧亦可为剑茧,你马上就不使刀了。”
轩辕一副“板子脸”,仍是面无表情,沉静回到:“前辈何出此言?若我还活着,刀便不离身。”
听闻此言,剑宗天手中拂尘向上轻扬,顿时,“唰”皇刀消失不见:“刀没了,你却还活着,世间万物,皆无绝对可言,我说你不使刀,以后,你便不使刀。”
面前老人太过古怪,轩辕战心中一急,欲挣扎站起从水池走出,结果,刚一抬身用力,双腿一麻,又坐了回去,溅起无数水花。
剑宗天“呵呵”一笑,话语柔和:“吾徒,你内伤已痊,外伤已愈,唯独这腿伤,可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恢复,宇文家的皇刀,锐气非常,刀气蚀骨。若非你身上俱有战云界的皇气,此一刀下去,碎的不止是骨头,而是整条腿。”
轩辕战沉默无语,老人的话说的一点没错,轩辕战更是清楚,除此之外,被战云界催发皇刀之气而击伤的人,伤口几乎无法愈合,除非是功元深厚,又或者得高人相助。否侧,杀不死敌人,敌人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我不是你徒弟,还望前辈莫要强求纠缠,轩辕战有要事在身,来日定当报前辈大恩,我这就离开。”
眼看轩辕战咬着牙齿,忍着稍微好转的腿伤站起,就要离开,剑宗天毫不担心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徒弟,但我却是你的师傅。此方一界,名为水云间,茫然离开,至死你也寻不到出路。除非,是我送你出去,又或者你能击败为师,吾徒,你觉得你能走得脱吗?”
刚刚站起的轩辕战猛然蹲下,坐回水池。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是他身上竟然一丝不挂,面前老人在此,轩辕战倍感尴尬。
此一幕落在剑宗天眼里,惹得他“哈哈”大笑:“哈哈哈,吾徒心底纯真,童子之身,甚好,甚好,修吾等剑意,定然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面对老人的纠缠,轩辕战沉静中,显露出一丝不悦:“前辈,还请还我衣物,让轩辕战离开,前辈大恩,轩辕战没齿难忘,但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我必须出去,望前辈成全。”
剑宗天面带欣赏,轻轻点头:“嗯,重情重义,当是好男儿。轩辕银月甲已被你皇刀所破,如你身躯一般,一时片刻,无法修复。吾采取天云之精,韧水之气,以神天巅峰之境力,正在为你淬炼,吾徒,稍安勿躁。”
轩辕战猛然一愣,老人此话一出,掀起他内心巨浪:“您,您居然是神天巅峰之境的剑之天人?”
剑宗天脸色波澜不惊,渡步有方,走回磐石坐下,与轩辕战四目相对:“怎么?吓到了?震惊了?被我的绝代风华深深震撼了?有这样的师傅,你还不速速攀附?”
强行压下心头震惊,虽然先前感知面前老人绝顶之强,但轩辕战没料到竟会强到这种程度。
神天巅峰境强者,比之三界战尊、妖皇都要可怕,想那人间界四大传奇,估计四人之中实力最为神秘的渊深难测,渊自在,恐怕也会甘拜下风。
“即便前辈翻手托天,覆手灭地,但轩辕战也不会因您的强大而屈服。走捷径,虽是上层之选,但被人攀过的高峰,后来者亦能超越,我对此很有信心。”
听得轩辕战话中语气坚决,剑宗天轻声叹了口气:“唉,跨越颠峰踏苍穹,有此志向当是好事,为师叹气不是为此,而是你始终不肯承认你我的渊源,这样吧,听我讲个故事,听完之后,若你还无心留下,我便不为难你,让你离开。”
强者理当受人尊敬,对方提出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高人在前,甚至,轩辕战有心想要留下,只不过,心系自己皇姐和单易凡倆人,他心里非常清楚,此二人,一个毫不懂武,一个吊儿郎当,手上功夫最多只有半把刷子,连一把都不算。世间险恶,无力自保的人,时刻都有危险,
轩辕战沉默不语,只是轻轻点头示意。
剑宗天见状,目光望向头顶浮云,追忆着往事,开始诉说心中的故事。
“人间界有一心,名为大地之心,神君,地释君。有四奇,分别是东皇、南冕、西豪、北喉四方霸主。此外,还有以飘家为首的六隐。”
剑宗天低头看着轩辕战:“但这只是世人眼中的人间界万域至尊,甚至他们连六隐的存在都不知道。一心、四奇、六隐士,说实话,真正厉害的角色,只有地释君一人。因为,除了童颜之外,我只和他打成了平手。”
“地释君身俱隆镶之气,可吸纳万土孕物之本源为己所用,恢复力极其惊人,后力绵延无限。加之,土固巨天盾,防御之强,比之玄武一脉的渊氏玄水真言决,更胜在一‘坚’字决上。”
“水柔为幻、为虚、为浮华,土力为坚,为固,为实望。曾几何时,我那老友尚未归天,我们结识神君,刀狂剑痴,额,不,是剑痴刀狂联手破神心,那一战,我毕生难忘,本以为我们俩人联手可胜之,岂料,万物之源的能力,实在是逆天,打了足足有一年之久,竟也难分胜负。”
说道此处,剑宗天浑身洋溢出迷雾状的剑气,剑气看似无力,实则惊人无比,‘剑意化形’这只是传说中的存在,轩辕战并未亲眼见到过,如此一见,心中更是惊天万分。
剑宗天继续说到:“我要讲的人,并非是这一心、四奇、六隐士,而是我的好友,刀狂不老人,又或者说他童颜不老人。”
轩辕战听得毫无头绪,童颜不老人?万域万界并无此人的记载。
剑宗天看着轩辕战,满脸欣赏欢喜:“若是他还活着,必定会以死与我拼命,把你变成他第二个徒弟,可惜,他。”
话中略显悲伤,俩滴苍泪从长眉下滑落,在流出眼眶的一刹那,便被剑气蒸发,剑宗天继续说到:“剑痴刀狂俩人,当年,何其勇武,除地释君外,四奇见我如街鼠,六隐听闻吓万里。”
“我那老友名为童颜不老人,并非欺世盗名,而是他真的领悟到一种‘大无’境界的技能,‘时间’、‘空间’,这俩种力量,超越天道,超越如今我所能悟及的终极之境,实则,应该是太古太神之无形化物。即便是天道,也不能将其掌控。可惜的是,人的力量始终有限,他可悟到,却无法真正发挥。”
剑宗天悲伤的情绪渐浓:“童颜之刀意,乃刀中之本形,可以说,他就是刀,无形更胜有形。即便我不服他的实力,但我佩服他的造诣。我号为剑痴,二人相遇之后,一直存在于战斗与友谊之间。”
“可是,忽然某一天,‘末荒之启’从我们不知道的界域突袭,苍穹天鏖斗大地神君,当时来的突然,只有童颜一人有力能赶在第一时间支援,因为他掌握了以生命透支代价,获取的片刻撕裂空间能力。奈何,那一战。”
剑宗天摇头不止,似不忍回忆:“我无法亲临见证,但后来,大地神君陨落,我那好友,他,他消失了。我以剑意共鸣,持续一千多年,他都不曾回我,当时,只有俩种情况发生,要吗,是他死了,要吗,是他无力回应。”
“一千七百多年,我日日以剑意共鸣,希望能引出刀狂之气,直到最近俩百年,我终于找到了线索,等我循着踪迹找到与我共鸣之人时,竟然,竟然。”
剑宗天情绪忽然间激动,整个身子在磐石上坐立不稳:“竟然不是童颜,而是他的徒弟,童颜他,亡也。”
“哗哗”
俩股清泉从剑宗天脸上滑落,轩辕战心中莫名伤痛异常,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方能明白刀狂剑痴乃何等天人,达到他们这个程度的人,竟然还能哭,甚至能当着别人的面哭,这份友谊悍然已到了无法理解和形容的地步。
“前辈。”
剑宗天挥手抹去脸上苍泪:“我也曾前去为老友寻仇,奈何,技不如人,狼狈逃回。如今我已无力再战,身耗巨损,命不久矣,我始终无法放下剑痴与刀狂之情,老友尚有爱徒在世,可我,可我竟要孤老而终。”
说道这里,剑宗天不在啰嗦:“童颜不老人你或许不曾听闻,但最近百年间名动诸界的步旒殇你应当知道。”
轩辕战沉静的面孔,猛然大惊:“难道?”
剑宗天点点头,似乎在为逝去的友人深感欣慰:“没错,他就是童颜不老人的传承者,以百年间把诸界掀翻了天,独身逼得四大传奇不敢迎战的,中狂,步旒殇。”
轩辕战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越来越沉重,能教出这样的徒弟,童颜不老人当真天人也。
当即。
“哗”
轩辕战从水池站起,恭恭敬敬的朝着剑宗天下跪行礼:“师尊在上,受战儿一拜。”
剑宗天含笑点头,诚然接受,泪眼弥漫双眼:“吾徒,你终于肯拜师了。唉,人死了都这么有威力,童颜啊童颜,难道说我真的不如你?”
轩辕战尴尬一笑,抬头说道:“师尊莫乱想,我只是不想让刀狂剑痴的美名就此断绝,故而,故而。”
剑宗天眉头一皱,压住怒气:“战儿,以后你是我的徒弟,当记住一句话,剑痴在前,刀狂在后,遇到步旒殇,打断他第三条腿。”
气呼呼的说出这句话,剑宗天抬头望天云:“童颜,你看到了吗?你我情谊未绝,战斗,定然不断,剑痴刀狂之名当永芳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