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隔万里传音,声落,人已至。
一人影,丹衣白袍,伫立,如天剑擎空。
“噗啊”
白袍老人猛然现身冲击,幕翔天顿时脚步不止,整个身体踉跄后退,手中皇刀拿捏不住,脱手而飞,一口血,喷洒而出。
强,太强,强到无法揣摩出对方的境界。
就单凭这股气势而言,幕翔天唯有在自己爷爷东皇幕求败身上,方有幸目睹。
幕翔天心中掀起惊涛万千,对方仅仅只是一个露面,带来的冲击竟如此之强。他心里明白,这还是对方刻意收敛的结果。否侧,自己现在估计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身为东皇幕求败的孙子,幕翔天谨记爷爷曾说过的一句话。
万域万界,高手无数,一些人爱慕名利,以传奇自喻。一些人淡薄云烟,隐世一方。若不幸遇到,务必在话语之间留有方寸。因为这些人,弹指间便可毁天灭地,即便杀了你,吾亦无能为力。
当下,幕翔天强压心头震撼,以后辈之礼恭敬问候:“前,前辈,何方高人。”
老人手中拂尘轻轻挥动,声音如滚滚惊雷:“昔年名讳,早已被岁月埋尘,剑叟宗天。”
幕翔天头不敢抬,保持恭敬的身姿,心中琢磨道:“剑宗天?咦,爷爷曾经没给自己提过这号人物呐,难道是一名刚入踏巅期的高人?”
心中暗打算盘,幕翔天追问:“前辈为何来此,又为何出手阻止我击杀这战云余孽?”
剑宗天“呵呵”一笑,转身望了地上轩辕战一眼:“那你又为何偷偷潜藏,暗中捕蝉,还不让你父亲知道你是偷跑出青龙主域?”
幕翔天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大致明白了对方来的来意,他也是因‘隆镶之气’的现世,前来一探究竟。
“咳、咳,前辈,既然您知道本家身份,为何还出手相阻?战云界乃我方仇敌,人人得而诛之。”
剑宗天满脸疑惑,眉头一皱:“他分明是个普通人,你当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世事么?”
幕翔天急了,对方明知轩辕战的身份,故意阻挡。当下,也忘记了幕求败嘱咐过的话:“前辈,他乃战云界的人,他身上有战魂之力,与魔界、妖界、黑狱等,同为异类,我们自当杀之而后快。”
“哼”
一句冷哼,震得山谷内猛烈晃动,大有崩天裂地之兆,剑宗天怒到:“莫不是卖你父辈面子,老夫弹指可捏死你这头五首小虫,我说他是普通人,他就是普通人,即便是你老祖幕求败亲临在此,他也会说,我话中的含金量高之又高。”
“幕求败啊幕求败,枉你伪装了一副皇者风范,没想到今天让你这灰孙子给拆了台面,哈哈哈。”
大地猛然晃动,幕翔天登时站立不稳,心中懊悔不该顶撞眼前这恐怖老人。
可是,听闻对方话中对幕求败的冷嘲热讽,身为青龙一脉传人的他,势要维护最敬仰人的颜面。于是,话语更冷了几分,傲了几分。
“前辈,既然你知道东皇之威,那便请您心中掂量轻重,莫不然,招惹皇临一步,呵呵。”
说到此处,幕翔天见好就收,把幕求败从罐子里拿出来吓唬吓唬人也就是了,断然不能把人给吓疯,鬼知道疯子一发疯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幕翔天不提幕求败还好,如今把后背的靠山搬出来,竟惹得剑宗天暴怒。
“呀怠”
剑宗天老脸怒不可揭:“小儿,皇临一步又如何?一步踏前取老夫性命么?哈哈哈,你不提也罢,我本想给他留一丝老脸保他晚节,如今你把你们家里最大的一口锅搬出来,我就让你看看,那锅底的烂洞,是被无数人捅过的旧创,哈哈哈。”
剑宗天狂笑不止:“今天收徒,老夫心情高兴,不与你这小儿计较。你切回去问问幕求败那只九头老婬虫,一千七百六十三年前,水染天色一方,水云间之战,他那被我斩断的十五根‘虫须’长出来没有。”
“哼,模仿老夫名讳,恬不知耻,老夫字号‘剑意无敌’,他就整出来皇临一步,但求一败。问问昔年他被我和童颜揍烂的野菊青龙后庭,如今是否还漏水,哈哈哈。”
剑宗天痴狂而笑,强劲的内力,震得头顶苍穹闷雷不止。
听闻眼前老人一席话,幕翔天顿感脸面无存,正欲上前豁命。
愕然,听到剑宗天口中的‘童颜’二字,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前,前辈您竟然是,昔年‘刀狂剑痴’的,剑痴天剑人?”
此话一出,剑宗天气的白眉飘扬,吹胡子瞪眼:“胡说,分明是剑痴在前,刀狂在后,应该是‘剑痴刀狂’才对,如此出言不逊,讨打,去。”
“嗖”
只见,剑宗天手中拂尘朝着幕翔天猛然一扫,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堂堂东皇之孙,如同翻滚的王八一般,被人扫向了空中,展眨眼消失在天际尽头,变成了一个光点,也不知摔落何方。
躺在地上的轩辕战意识模糊,性命危之又危,方才俩人的谈话听得朦胧,他只感觉眼前的老人,‘剑意’造诣,冠绝天穹,世间恐怕无有人再能达到这种地步。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心系穿海梭上的亲人,以及,老人手中提的那把皇刀。
“咳、咳、哇”
俩声轻咳,震得内腹裂痛,一口鲜血压制不住,咳了出来。
“前,前辈。”
剑宗天轻轻转过身,目光中赞许之色,毫不掩盖:“如此执着的意识之念,当有继承刀狂剑痴,啊呸,继承我剑痴的衣钵,徒儿,无碍,随为师回家吧。”
轩辕战强压内外重伤,目光坚定:“前,前辈,我,还,有事未完,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来日轩辕战,必定报答,我要,找,找少爷,皇,姐。”
话刚一说话,轩辕战眼前一黑,失血过多的他直接昏死过去。
剑宗天见状,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如此执念,非吾徒莫属,童颜啊童颜,你我之间的决斗还未完成,你竟舍我而去。唉,如今我亦不能依老欺小,只能像你一样传承衣钵,好让我这好徒儿去打死你的破徒弟了。”
“呵呵,天外仙山云外楼,天隔一界闲清幽。”
“呼”
微风轻轻卷过,山谷内,已空无人影,似乎剑宗天三人根本就没有来过,只留山峦之间和山谷内狼藉的条条战痕,寂寞无言。
此时,远隔亿万里外。
地域极为偏远,任何一方主域都不屑管辖的赤澜星域内。
一名浑身脏兮兮的白衣女子,迎着大雨,顶着头顶的轰天彻雷,在泥泞中,奋力拉着一辆破旧的木车。
“皇弟,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皇姐还需要你照顾,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回。”
因后力不继,童凌霜脚步一滑,失身摔趴在泥泞的水坑里,顿时,满脸被泥水灌透,也被泪水灌透。
“咔嚓,轰隆隆。”
一道惊雷闪过,映出山路上,灌木丛林,似无数妖魔鬼怪,会突然出现。
此一幕,吓得弱女子抱膝痛哭,泪流不止。
忽然间,童凌霜猛然爬起,颤颤巍巍,迎着黑暗,带着满心的恐惧扯过路边的一叶大芭蕉,随后惊慌跑开,把手中大叶子遮挡在木车之上。
“少爷,你一定要坚持住,很快,很快就到灀落城了,我会找大夫给你医治,你一定要坚持住,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丢下我。”
童凌霜趴在昏迷在板车上的单易凡身上,痛哭不已。
哭了很久才扭转身子,再次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泥泞,走到车前,把一根麻绳套在已经磨破的肩头,忍痛咬牙,继续拉车前行。
至轩辕战冒死独斗幕翔天。
穿海梭依据水之特性,在玄水之力彻底消散之前,将俩人丢落在一个荒芜的水泽里。
童凌霜发誓,那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水泽。
黑压压一片水虫,水虫里还有条纹状的水蛇,以及池塘内,怪异的触手植物。
她强压恐惧,喊着惊悚的叫声,把单易凡拖出,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背着一米八的单易凡,在地面拖拖拉拉开始漫无目的的走。
好在,天不绝人,童凌霜在附近找到一家猎户,猎户告诉她,这片地界,是赤澜星域的沛星小陆,最大的城距离这里有九百里之遥。
当时,单易凡早因外伤和内痛,昏迷不醒。
为了救他,童凌霜摘下自己的玉镯子换取了猎户家的板车,就这么一路走来。
雨,“哗哗”在下。
雷,“咔嚓”在响。
柔弱的女子,不知自己是靠何种力气,坚持到现在。
她只知道,背后的人,是今生最后的依靠。
她只知道,活下来的意义,就是照顾他,找大夫把他的伤治好。
对于童凌霜而言,她不懂医术,不懂武力。
从出生到长大,她所接受的教育,便是如何相夫教子,体谅亲人,未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
泥泞曲折的山路望不到尽头,漫天黑暗中,随时都有未知的危险发生。
吃力拉车的弱女子,脚步越来越沉重,每一步踏出,她都需要咬破嘴唇,用疼痛刺激自己,好让力量不至于枯竭。
“啊”
一声尖叫,拉车上坡的童凌霜脚步一滑,再次摔趴。
上坡途中,车儿,失去前行的动力,不由自主的朝着山路下方一路撞去。
童凌霜连忙站起,冒雨紧追:“少爷,少爷。”
“砰”
好在这条山路俩侧都是山壁,并无悬崖,后退的木车失去方向,一头撞上石壁,这才有惊无险,停止下来。
童凌霜心力憔悴,擦去脸上的雨和泪,这一次,有了经验,她怕绳子再脱肩,于是,拆开麻绳,用力捆在肩膀,迎着面前的天阶又拉了上去。
木车上。
受一记撞击,昏迷多时的单易凡有了一丝知觉。
朦胧中,缓缓瞌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往昔圣洁的女子,迎着冲天大雨,在泥泞中,以柔弱的身子,冻得瑟瑟颤抖,拉着自己朝着山坡艰难前行。
顿时,单易凡心中酸痛无比,自己何时需要一个女人如此拼命护佑,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丢下自己?
眼眶一热,泪水在芭蕉叶下,流了出来。
童凌霜的肩膀血皮磨破,双腿累的发麻,拉上山头的她大松了一口气,擦去额头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看着不远处,一处浅浅山洞,露出欣慰苦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