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师姐…”昏迷中的秦暮雨口中不停叫着风渐霜。随着最后一声失控的大喊,秦暮雨猛地从昏迷中醒来。
秦暮雨睁开眼,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他师傅凌九关切的眼神,让他心中一阵温暖。随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秦暮雨猛地抓住凌九的手,急切问道:“师姐呢,师姐怎么样了?”待得问出想要的话,他这才感觉到因为他猛地伸手的动作导致的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前被赤火道人的灵阵所伤,又被最后那一道血箭的余波击中,秦暮雨的伤势也不乐观。
不过想到那血箭绝大部分的威力全都击中了师姐风渐霜,秦暮雨心中“咯噔”一声,更是心急如焚。此时的凌九只是皱着眉头,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话。秦暮雨本就十分担忧,加上一向冷静的师傅也如此的反常,他的一颗心一瞬间猛地沉了下去。忍着剧烈的不安,他刚要再次开口,却冷不丁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而就在不远处的风渐霜的房间里,风星罗、风清吟以及几位东大陆的名医在内的一圈人围在床边,看着依然昏迷不醒静静躺着的风渐霜。
一片沉默中,德高望重的“白鹿医仙”诸葛洞明率先开口道:“风阁主,实不相瞒,各位同僚和我应该都清楚,令爱目前的情况实在是回天乏术。如果不是护身灵器‘霜花之泪’替她抵御了部分的攻击,她应该当场就魂飞魄散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时日无多了。”“白鹿医仙”诸葛洞明是东大陆最富盛名的神医,和西大陆的“幽谷医魔”并称当世医术最高明的两大名医,有“东白鹿西幽谷”之称。
见诸葛洞明都给出了如此的回复,早已心中有数的风星罗仍是感到一阵晕眩,大脑中一片空白。而他身旁的风清吟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如果不是顾及到剑宗掌门夫人的身份,恐怕她早已哭出声来。见他们兄妹二人如此悲痛,在场的数位名医也是颜面无光,但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默默叹气。
风星罗首先克制了心中的悲痛,不死心问道:“洞明先生,我相信如果还有任何的办法的话,这个世上一定也只有你知道,所以我希望你只要有一丝的可能,都能告诉老夫,我不惜一切也要救我的女儿!”
诸葛洞明沉默了一会儿,郑重道:“目前令爱的情况是魂魄仍然基本保全,如果能够顺其自然,她仍可投身冥界转世。但如果风阁主硬要保住她的命的话,也不无可能,目前老朽只能想到那传说中的‘燃魂续命丹’,这续命丹可通过燃烧魂魄的方式帮助令爱延长三年寿命,不过三年之后她就会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因此,我方才并没有说出此法,并且老朽绝不建议阁主使用!”
见能救爱女的方法竟要付出让她魂飞魄散的代价,风星罗终于死心,他无力地摇了摇头,痛苦地回道:“洞明先生,多谢你的直言相告,也请先生放心,我绝不会使用此法。这辈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保护好她,现在只希望她能够安然地离开,重新转世去过另一世人生!”
就在这时,安静躺在床上的风渐霜手动了动,眼皮也开始缓缓蠕动。一直将目光凝聚在侄女身上的风轻吟首先发现了风渐霜的异常,她迅即上前抓住侄女的手,轻声道:“渐霜,你醒了?”
风渐霜费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父亲和姑姑关切的眼神,以及那关切中暗藏的一丝悲痛。她甫一张口,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烈疼痛立刻让她皱起了秀气的眉毛,一时之间竟然没法发出声来。
见女儿神情痛苦,风星罗连忙道:“渐霜,你先别说话,好好将养着,爹会想办法让你恢复原样的!”
风渐霜见父亲仍想极力掩饰她目前身体的情况,心中一阵温暖,又是一阵苦涩,没想到自己就要这样离开父亲,离开姑姑,离开师傅,还有离开自己最爱的师弟。她忍住了要溢出眼眶的眼泪,却在下一刻突然感到一阵平静,随即强撑着疼痛缓缓道:“爹,你们之前说的话女儿都听到了,你不用担心,我能承受得住。”
见女儿如此平静地面对自己不久于世的噩耗,风星罗先是一阵惊愕,随即被心中涌现的即将失去女儿的悲痛以及没能保护好女儿的懊恼淹没,一个叱咤东大陆多年的商界大佬,竟然落下泪来。紧接着,他哽咽道:“渐霜,爹对不起你,是爹没能保护好你,都怪我。”说到最后,这位年过半百的东大陆传奇人物竟然泣不成声。
风渐霜见父亲如此悲痛,连忙用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地抓住父亲的手,微微笑道:“爹,你不用这么伤心,我刚刚已经下了决定,希望能再陪您三年。”
话毕,风星罗和风轻吟脸上同时露出了极其震惊的申请,异口同声道:“渐霜,你疯了…”
不待父亲和姑姑说完,风渐霜坚定地道:“我决定了,我要燃魂续命丹,我实在不能就这样离开你们,离开剑宗,离开这个世间!”这一句话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精气神,待得说完,她开始剧烈地喘气,每一个剧烈的呼吸都让她浑身撕裂般地疼痛。
见女儿那么痛苦,风星罗连忙道:“这件事从长计议,你先休息,我们再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望着父亲因焦急而涨红了的脸,风渐霜以虚弱的口气轻声道:“我还有时间能从长计议吗?爹,希望你能满足我这个愿望,我真的舍不得离不开这个世界啊!”
风轻吟看着侄女不甘又落寞的脸庞,急道:“你是舍不得离开暮雨吧!我真的没想到,你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不仅不顾性命去救他,现在又要用自己的三魂七魄去换三年时间去跟他相守在一起吗?你知不知道,你如果服下燃魂续命丹,你将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风渐霜见自己的心思被道破,本已惨白的脸上忽地浮现一抹绯红,随即轻声道:“是啊,我是不想离开暮雨,也不想离开你们!转世投胎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事,我无法预测到未来转世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不能想象下一世还能不能遇到这样疼我的爹、姑姑和师傅,不能想象还能不能遇到一个像暮雨一样的小师弟呢!”
说到这儿,她缓了口气,继续道:”不可能的啊,就像这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暮雨只有一个,即使下一世遇到一个再像他的人,也不可能是他啦…”
见自己女儿在这弥留之际,提到心爱的人却又焕发出异样的神采,风星罗心中一叹,随即紧了紧手中女儿的手,道:“爹答应你,一定帮你找来燃魂续命丹,完成你的愿望!”
他的话音刚落,在一圈人中一直没说话的莫明阳忽地走上前来,从怀中两仪袋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风星罗,道:“如果不是小儿挑起比斗,可能不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深感遗憾!这玉瓶中是我十几年前偶然从西大陆的‘幽谷医魔’那儿得到的一粒燃魂续命丹,希望能略作弥补!”
风星罗缓缓地接过玉瓶,回道:”莫兄不要这么说,这怎么也不能怪到你的头上,怪只能怪小女福薄,莫兄不要自责!还有,对莫兄能赠予燃魂续命丹这样的宝物,我深表谢意!”
莫明阳摆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我只希望能弥补万一,风兄不必客气!”
风星罗手中拿着那个玉瓶,竟像是拿着一口烧红的火炭,一时愣在了当场。“爹,给我吧,不要犹豫了,这是女儿这一生自己做过的最大的决定,我一定不会后悔!”风渐霜双手紧紧攥住了床单,坚定地对风星罗说道。
凝视着女儿坚定的眼神,风星罗终于叹了口气,轻轻地打开玉瓶,取出了那一粒燃魂续命丹。这丹药乍看十分普通,通体黝黑,并且没有什么味道,但不知为什么,这丹药竟有着灼热的温度,如果是一个凡人拿在手中甚至可能觉得烫手。
风星罗坐到床边,对风渐霜道:“渐霜,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服下这枚丹药,可能面临的将是魂飞魄散的结局,我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爹虽然不想你离我而去,但是也绝不想你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
风渐霜一把拿过燃魂续命丹,说道:“爹,我不后悔!”随即将丹药放入口中,一股滚烫而苦涩的味道瞬间蔓延到了她的全身。紧接着,她的脑海中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然后再一片天旋地转的眩晕中昏了过去。
风星罗见女儿服药后忽然昏倒,连忙抓住诸葛洞明的手,急道:“洞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这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要救救我女儿啊!”
诸葛洞明连忙回道:“风阁主放心,这燃魂续命丹药性强烈,这是正常反应。待得药效完全被令爱吸收,估计得要时辰左右的时间,我会和你一起守在这里,保证她顺利醒来。”
风星罗见他这么说,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这时候,门外的凌九轻轻地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面容枯槁、神情惨淡的风星罗和风清吟,心中也是一阵剧痛。以他的灵识之强,虽然身在秦暮雨的房间,但这里发生的一切也的了然于胸。
他上前轻轻握住夫人的手,轻叹了一声,悲伤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房间里陷入一片当中,只剩下窗外的一轮明月,静静地照耀着这个院子,凝视着这一对陷入昏迷、前途未卜的少年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