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宫,宝珠用过晚膳,舒服的靠在贵妃榻上,含笑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四皇子赵瑁趴在榻边盯着母妃,歪着小脑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满满的好奇。
宝珠面色柔和,散发着母爱的光辉,禁不住伸手捏了捏赵瑁肉嘟嘟滑嫩的小脸蛋,“宝宝看什么呀?”
赵瑁口齿伶俐,嘟起小嘴巴,亮晶晶的眼睛满含希翼,奶声奶气道,“母妃,小妹妹究竟在哪里呀?她什么时候能陪瑁儿玩?”
宝珠看着两三岁的儿子呆萌的小模样,整颗心都要化了,捧起赵瑁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笑着道,“宝宝喜欢妹妹吗?”
赵瑁不假思索,“喜欢,父皇说瑁儿是男子汉,要保护妹妹。”,说完抬眸瞄了眼母妃,纠结了,父皇说母妃由他保护,可是,瑁儿也想保护母妃,一直陪着母妃,母妃不要被父皇抢走。
“奥,宝宝只是保护妹妹,不保护母妃吗?”,宝珠不知赵瑁的纠结,微微叹气佯装郁闷道。
“瑁儿要保护母妃的!”,赵瑁挥舞着小拳头,小小的人儿霸气十足,宝珠涌过一股暖流,伸手搂过赵瑁靠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心满意足。
李嬷嬷守在殿内,看着眼前母子温馨的场面,掏出锦帕拭了拭眼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欢乐久久立在门口,不忍心打扰这对母子,四皇子正值好动的年纪,眼尖看到了欢乐,兴奋的挥舞着手臂,“欢乐姑姑,瑁儿的风车呢?”
“殿下,风车已经好了,您明日便可以玩了。”,欢乐笑嘻嘻躬身行礼,对着四皇子道。
“母妃,瑁儿想玩?”,赵瑁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晶莹透彻满含希翼,让人不忍拒绝,“去吧,只有半个时辰。”
“嗯。”,赵瑁匆匆忙忙应了一声,早已蹦蹦跳跳跑远,早有宫女太监紧随其后,宝珠含笑看着儿子跑远,方收回视线,“有新消息了?”
“回主子,永寿宫出事了,太后突然昏倒,皇上和贤妃直接从长乐宫赶了过去,已得到消息的嫔妃均已起身前往。”
“昏倒了?”,宝珠闻言冷冷一笑,“哼,好戏才刚刚开锣呢!静观其变,长乐宫可有结果?。”
“回主子,禁卫军王统领控制了整个长乐宫,咱们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并未得知具体消息,不过,皇后是由王统领亲自‘押送’回坤宁宫的,这个消息此时恐怕已传遍后宫了!”,欢乐提及皇后处境,难掩心中的兴奋。
“奥?”,宝珠眼神微闪,轻声呢喃道,“皇后,本宫倒要看看,这次谁能救你。”
前往永寿宫探望的众嫔妃并未进殿便直接被皇上遣散,气恼的各自回宫,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的愿望破灭。
不过随之而来,皇后被囚禁坤宁宫的消息,又让她们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紧紧的盯住了坤宁宫,纷纷动用各种手段向宫外传递消息,却不知撞在了枪口上,几日后,待她们得知自己的消息网被连根拔起时,已是追悔莫及。
永寿宫,赵祯无力的靠在太师椅上,伸手捏了捏额头,深邃的双眸布满血丝,明日便是‘诞节’,今日后宫却状况不断,接连出事。
大公主、三皇子,而后便是太后,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让人应接不暇。
睿智如皇上却始终被牵着鼻子走,身心俱疲,能让这位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九五之尊产生这种无力感和忌惮,也确实值得骄傲了!
张太医走出内殿,禁不住一阵阵头皮发麻,难道是老夫今日出门未看黄历?这一件件一桩桩,是不是想要了老夫这条老命啊!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名太医,眼中有一丝隐晦的波动。
赵祯正襟危坐,神色有些疲惫却气势不减,沙哑着声音道,“太后如何?”
张太医一颗心紧了紧,毕恭毕敬行礼道,“回皇上,经老臣施针,太后已然清醒,不过……”,张太医小心翼翼抬头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皇上,慌忙埋头跪地。
“说!”,赵祯拳头紧握,咬牙道。
太后突然昏倒他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气恼太后对德妃出手,这段时日,他刻意回避太后,然而母子连心,那个一直教导他、扶植他登上高位的母后今日却倒下了。
张太医在皇上的怒吼下打了个寒战,试了试额头冷汗,颤颤巍巍道,“回皇上,太后娘娘近日忧思过重,身体虚弱,今日又接连受刺激,一时气血攻心,方中风昏倒。”
“中风?”,赵祯眼神危险,紧紧盯着张太医,心下紧张道,“太后现在如何?”
“回皇上,太后娘娘很快便会醒来,不过,极有可能会,会瘫痪,并且,口不能言。”,张太医硬着头皮说出最终结果,已是冷汗涔涔,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万万不敢说出自己的推测:
太后娘娘一向身体康健,注重保养,身体又怎会在短期内亏空至此?太后怕是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东西了。
不过这所谓的实情,却只能烂在心底,一旦爆出,不仅仅是他自己,恐怕整个太医院都会牵涉其中,难逃一死。
现在唯一的保全办法便是一口咬定太后受刺激中风,方可保太医院几十条人命,毕竟十日一次的平安脉,并未查出任何不妥,这时候只能保持沉默。
“你说什么?”,赵祯呼一下起身,居高临下站到张太医面前,脸色紧绷,竭力压制心头的愤怒,衣袖下泛白的拳头轻微颤抖。
张太医匍匐在地上不敢回话,殿内落针可闻,宫女太监们瑟缩着脖子,强压下心头的震撼和恐惧,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太后娘娘醒了。”,正在此时,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打开殿门,神色戚戚道,打破了殿内的气氛。
皇上一声冷哼,饶过张太医,匆匆进了内殿,几名太医劫后余生,互相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庆幸和心有余悸。
不过短短一日,昔日高贵优雅的太后已显苍老,颓废的躺在床榻上,浑浊的双眸直直盯着殿门,看清皇上匆匆而来的身影,眼睛一亮,吃力的抬起左手,发出‘啊啊’的声音。
赵祯慌忙跪在床边,抓住太后的手,戚戚道,“母后!”,让他如何接受早上仍站在面前,与他对话的母后,突然间瘫痪在床,口不能言?
“啊啊啊。”,太后歇斯底里挥舞着胳膊,费力的想要说话,然而发出的只有模糊不清的‘啊啊’声音,太后却不知疲惫,‘啊啊’的叫着、挥舞着。
赵祯无奈的按住太后的左臂,眼眸通红,咬了咬牙,终于开口:“母后,儿臣,答应您,不废后!”
太后放弃挣扎,手臂无力垂下,眼角淌下一行清泪,她争强好胜一辈子,现如今如活死人般躺在病床上,更是一种无边煎熬,然而她更加清楚,一旦她去世,李家便彻底完了,皇后怕也保不住了。
赵祯看着太后放弃挣扎,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心情越发的沉重,堵的他喘不过气,便是到了此时此刻,母后心中所想所念,仍是李家,仍是皇后!
“好好照顾太后!”,赵祯放开太后的手,起身对着太后殿内的宫女道。
“是,奴婢(才)谨遵圣命!”,宫女太监们慌慌张张下跪,唯恐因为怠慢被治罪。
赵祯转身出了内殿,脸色更加阴沉,“李明忠,可查清太后为何突然昏倒!”
“回皇上,是坤宁宫的张嬷嬷求见,求太后娘娘救下皇后,所以……。”,李明忠躬身低声道。
“哼!拖下去,赐死!
皇后即日起搬至永寿宫,照顾太后,为我朝祈福,无诏不得外出!”,赵祯阴森森道,挥了挥衣袖起身离开。
夜色深深,秋凉如水,赵祯走出永寿宫,踏上代表着帝王尊贵身份的龙撵,仪仗缓缓起驾,昏黄的宫灯将宫人、侍卫的身影拉长,无尽的萧瑟冷清。
赵祯闭上酸涩的双眸,太子、皇上的身份,注定了他一生的冷酷无情,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却是一阵阵的绞痛,他从未像此刻般孤寂,渴望温暖。
“摆驾清风宫!”,沙哑的声音从龙撵上传来,李明忠下意识的躬身回应,“是,皇上!”,神情复杂的望了一眼坤宁宫的方向,这后宫变天了!
“皇上,您先用膳吧。”,宝珠笑眯眯的看着神情憔悴的赵祯,吩咐下人将早已备好的宵夜呈上,立在赵祯身旁,温柔的看着他,“皇上,您再忙也要注意身体,赶快坐下用膳吧!”。
赵祯的突然到来,既在宝珠的预料之中又出乎预料之外,所以并不惊慌,一切有条不紊,温馨舒适。
今日的赵祯可谓是身心俱疲,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宵夜和身旁轻声念叨的女人,压抑的神经突然崩溃,伸手抱住眼前的女人,转身进了内殿,躺在床上,紧紧环住怀里的女人。
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让他放松下来,眼皮沉重,轻声呢喃道,“宝儿,让我抱一会。”,很快进入梦乡。
元清六年的‘诞节’如期而至,举国欢庆,下属的各国纷纷前来祝贺,并进献各式奇珍异兽美女,却始终未能博得皇上倾心。
皇后的缺席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各家族并非吃素的,前一日后宫发生的事情早已知晓,一时看向李家的目光均多了几分谨慎和幸灾乐祸。
皇上因太后重病,临时取消了今年的寿宴和各项活动,不仅让准备大出风头的家族和使臣们扼腕叹息,皇上三十岁的整寿便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中匆匆结束。
‘诞节’过后,皇后便搬进了永寿宫,明眼人均清楚,皇上虽未明确废后,但是皇后,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后宫宫务暂时交由贤妃、贵妃、德妃和淑妃四妃共同打理。
德妃居于清风宫祈福,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韦贵妃失去了家族后盾,将全部希望寄托因为中毒而身体孱弱的三皇子身上,无心打理,宫外基本落入贤妃和淑妃手中。
几日后,皇上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后宫大批的宫女太监,各嫔妃损失惨重,众人不禁想起了两年前皇上的那次血腥清理,一时间后宫阴云密布,人人自危。
后宫难得平静,众嫔妃咬牙切齿的看着皇上日复一日翻清风宫的牌子,却只能暗自在心中发泄。
她们清楚,‘诞节’前夕的‘意外’并非几个宫女太监便能成事,皇上隐忍而不发,一定是在酝酿着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