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薛神医睁开眼睛,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神采奕奕,看上去和善、安详,她收回手指,语气平和劝慰道,“皇后娘娘身体康健!不过是郁结于心,需放宽心。”
“呼!”,皇后长长舒出一口气,虽然太医们诊断她身体健康,却是多年未曾有孕,她早已心灰意冷,直觉自己定有暗疾,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将苦闷在心里,日复一日,压的她将要崩溃。
“神医,那为什么本宫多年不曾有孕?”,皇后面露焦急,这是她多年的心病,便是太后和李夫人同样竖起耳朵,一瞬不瞬盯着薛神医。
薛神医面露难色,脸上尴尬一闪而过,“娘娘,您身体健康,皇子一定会有的,但请娘娘放宽心,更有助于受孕。”
“神医,您说的本宫清楚,但是本宫生下大公主已经八年了,却始终……。”
皇后露出一丝凄苦,没有皇子,她的地位始终不稳,这是她的硬伤,身体健康,却未曾有孕,难道是害了别人的孩子,因果报应罪有应得?不,不,本宫不信,本宫一定能有自己的皇子。
“娘娘,保持一颗平常心,儿女皆为缘分。”,薛神医苦口婆心,她自然看的出,皇后求子心切,但是怀孕岂是一个人努力便可的?这其中定然涉及帝后和谐,她自然不能、也不敢明说。
太后听闻皇后身体健康,便已放下心来,眼见神医欲言又止,似有尴尬之情,她心知肚明,恐怕真正的原因是皇上不够配合,皇后被蹉跎了八年,也只能怪运气不好。
“神医,哀家无意中得到这副生子秘方,还请神医查看,辨别一二。”,太后虚心请教,从怀里取出生子秘方,交给身侧的孙嬷嬷,孙嬷嬷转交到薛神医手中。
薛神医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小心翼翼接过泛黄的纸张,神情凝重;而皇后在太后拿出秘方之际,目光便黏住了,双眸中的光焰炽热灼烧像火球,似乎能将秘方烧出洞。
薛神医仔细看着秘方,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微微动容,眼睛越来越亮,眼里跳跃着激动、兴奋,那是一种发现新奇事物的兴趣和震撼:
“太后娘娘,请恕老尼莽撞,不知可否告知这副秘方的来历?”
太后微微颔首,满不在乎道,“当然可以,据说是前朝遗皇宫遗留下的秘方,哀家并不知真伪。”,太后识人无数,自然看出了薛神医的动容,面上风轻云淡,心思却已百转千回。
漫长的半个时辰,众人似乎过了几个时辰、几天,皇后原本因为神医并未诊断出未有孕原因而略带失望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回太后娘娘,这副秘方所用的数十种药材,大多是补气,调理身体之药,比如这玉竹,又名娃草,主要功能便是养阴,对于女人有固本培元之效果;
比如川芎,《本经》记载,主妇人血闭无子,这些药材的搭配应该对身体有利无害。关键是,这配方中各药材的比例颇为怪异,老尼对此闻所未闻。
请恕老尼才疏学浅,单凭这个,实在无法看出秘方有不妥或者有生子的效用,虽然来自前朝流传已久,老尼建议娘娘小心谨慎,需经验证后再服用。”
皇后眼底的炙热并未因为薛神医的话而降低,反而愈发的强烈,太后眼神虽不及皇后炙热,却也难掩激动。
既然是秘方,自然不可能人人得知,她已找过几名心腹太医确认,回答与薛神医相差无几,既然有了韦贵妃的前例,想来应该不会有错,“谢神医提醒。”
薛神医也看出了皇后和太后的势在必得,不过既然看不出有不妥,她自然也不会过多劝说,说不定真的是能生子的秘方,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虽被世人称为神医,但是术业有专攻,她不过是对几种疑难杂症研究更为透彻而已,也不可能神通广大到无所不知。
况且,身为医者,她自然对这等秘方深感兴趣,搓搓手,厚着脸皮道:“娘娘,老尼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允许老尼继续研究这副秘方?”。
太后在拿出秘方之时,便猜到了薛神医的反映,不过这对她似乎并无损失,而且可以进一步研究秘方的效用,并让薛神医欠下人情,一举两得,却神情严肃,面露难色道:
“神医,实非哀家不通人情,这秘方的重要性神医也能猜到,所以……。”
“娘娘宽心,老尼以人格担保,绝不外传,一旦有成果,第一时间汇报太后,而且,老尼但凭太后差遣,两次。”
薛神医咬咬牙,豁出去了,她理智的清楚自己不能搅进后宫的泥潭,但她痴迷医术一生,实在难挡秘方的诱惑,这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偏执。
太后略微沉思,也清楚这类人逼的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痛快道,“哀家自是信任神医。”,她虽然清楚这类人一诺千金,却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使了个眼色,暗中派人盯紧。
李夫人和薛神医午膳之前便起身告退,皇后则留在永寿宫,陪太后一起用完午膳。
午膳过后,皇后亲自侍奉太后漱口,逗太后开颜,方扶着太后起身,回到寝殿,太后使了个眼色,孙嬷嬷带着众人退下,殿内只留下太后和皇后。
“蕊儿,秘方一事事关重大,蕊儿万万不可因为焦急而乱了方寸,鲁莽行事,明白吗?”,太后看着眼前乖巧的侄女,苦口婆心道。
“是,母后,蕊儿明白。”
太后轻拍皇上的手背,继续道,“虽然神医同样看不出秘方的不妥,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蕊儿这段时间可先行准备药材。
周宝林被禁足已经一个多月了,到时候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哀家的意思是利用她为你试药,明白吗?”
“母后?这……,万一有效果呢?”,皇后焦急道,她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其他的女人一个接一个为皇上生儿育女,现在却要她亲自帮助另外一个女人怀孕,实在是……。
“蕊儿,你太过心急了。”,太后脸色一沉,叹口气,厉声道,“哀家千方百计安排周婉儿入宫,全是为了帮你啊?你,你……。”,太后手指着皇后,一时气结,说不出话。
“母后,您别生气,蕊儿不过是一时心急,可是母后,为什么一定要是周婉儿呢?今年刚刚入宫来自民间的那些女人岂不是更容易控制?”,皇后见太后生气,慌忙解释。
“你糊涂啊,那些女人有什么用?周婉儿虽然是庶女,却实实在在的出身兵部尚书府,是周尚书的血脉,咱们李家屹立朝堂百年,却只在文人圈有话语权。
哀家是在为你以后的皇子增添来自兵部的力量啊!要知道,兵部可是掌管着武官的任职,统兵行军的所有事宜啊。”,太后恨铁不成钢,狠狠的剜了一眼皇后。
“母后,您也说过,周婉儿不过是庶女啊,周婕妤已经暗中归顺蕊儿了,况且,一旦周婉儿生下儿子,心必然大了,咱们不是养虎为患吗?”
皇后不屑一顾道,她是身份高贵的嫡女,自然看不管庶女出身,小家子气的周婉儿。
“你,你说,周妙彤周婕妤和周婉儿相较,如何?”
太后怕皇后一时想不清楚,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只得耐下心,恨恨解释,心下对皇后却更加的不满,****误人,一向聪慧的皇后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能不败得一塌糊涂吗?
皇后身为女人,显然对周婕妤嫉妒不已,却不得不承认她才貌双全,只得道,“周婕妤端庄聪慧,容貌绝佳,而周宝林嘛,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带着一股小家子气,难成大器。”
“那你说两者谁的威胁更大?”,太后睨了一眼皇后,没好气道。
“自然是周婕妤。”,皇后突然顿住,她本就聪慧,不过是被****冲昏了头脑,眼下反映过来,“母后,蕊儿明白了,多谢母后指点。”
“你明白便好,周婉儿虽然心思阴毒,却因出身、因教育等一系列原因,眼光有限,难成大器,一辈子翻不起大浪。
你只要给他机会生下皇子,以她的出身和容貌,根本没有资格自己养,最终还不是为你做了嫁衣?
生恩不及养恩大,等你将来生下皇子,你的皇子也有了一个忠实的兄弟,何乐而不为呢?将来周尚书便是为了这个外孙,也会站在你的身后,明白了吗?”
“母后深谋远虑,蕊儿自愧不如,可是母后,万一周婕妤同样生下皇子呢?周尚书本就看好周婕妤,怎会反而支持周宝林?”,皇后不解道。
“哼,周尚书?只要他不傻,一个不能生子的嫡女和一个生下皇子的庶女,他自然会重新选择,毕竟皇子即便不能登上那个位置,也至少得封亲王,能保周府更进一步。”,太后眼底略过一丝狠戾。
皇后的心瞬间冰凉,她没有问太后为什么确定周婕妤不能生子,她知道太后有这个能力,当年的贤妃,贵妃,不都中招来了吗?
她应该庆幸自己有一个深谋远虑、事无巨细的姑姑,却为什么心一片冰冷呢?是啊,如果她不能生下皇子呢?
如果生下皇子的是自己的庶妹李采薇李修容呢?那她又该如何自处?不,她绝不允许自己走到这种绝境,便是自己不能生下皇子,李修容更不能!
半个时辰后,皇后面对喜色,带着一份手抄秘方退下,她似乎看到了不久的将来,自己拥有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子。
走出殿门,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顷刻间便出了一身汗,身影在阳光下被拉的老长,皇后回望一眼这庄严雄伟,气势磅礴的永寿宫。
居住在这里的,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是这个后宫最终的胜利者,皇后一双眼睛微微眨动,眼神坚定,她一定要做这唯一的胜利者。
转身叫过身后的大宫女冬梅低声吩咐,冬梅微微点头,待皇后步辇起驾后,四下张望待无人发现时,迅速退下,隐藏起来。
回到坤宁宫,皇后遣散众人,留下心腹张嬷嬷,神情凝重,眼神坚定道,“张嬷嬷,本宫既然拿到了秘方,定然要放手一搏,这是所需的药材,竭尽全力尽快备好。”
“是,主子!”
就在皇后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冬梅终于回到坤宁宫,快步走进正殿,躬身行礼,“回主子,奴婢回来了。”
皇后微微点头,“发现什么了?”
“回主子,您离开后不久,奴婢发现孙嬷嬷独自离开永寿宫,奴婢一路跟踪,她进了李修容的翠绿轩。”
皇后放在膝前的双手紧握,白皙细嫩的手背上青筋暴露,脸色阴沉道,“果然如此,太后,您果然不会将希望放在本宫一个人身上,呵呵,太后。”
皇后眼圈微微泛红,她与太后自小所受的教育便是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她一直谨遵这条规则,然而此时此刻,她对此产生了忿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能成为李家的弃儿,她是最尊贵的皇后,她是将来唯一的太后,“冬梅,盯着翠绿轩,一旦发现有人请太医院配置药材,第一时间通知本宫。”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