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一直暗中关注的韦贵妃迅速捕捉到,一颗悬着的心稍稍定下来。
太后此刻已是信了三分,她对韦贵妃的身体十分清楚,当年确定她恐不能再有孕的诊断,便是出自她的心腹钱太医,自然不会有错,想到这里,太后稳了稳心神,装作面无表情道:
“韦贵妃是在跟哀家开玩笑吗?前朝绝无仅有的生子秘方,又怎会落入你之手?”
“臣妾绝不敢说谎,太后应该了解,韦家与林家是世交,而家父当年曾救过林太医性命,臣妾入宫后,林太医为报恩一直暗中为臣妾调养身体。
而这副秘方,则出自林太医之手,林家百年杏林世家,祖先曾是前朝御医,能到此秘方不足为奇吧?”
为了三皇子,韦贵妃豁出去了,丝毫没有考虑这番话将给一直暗中帮衬她的林太医,甚至是林家带来的灭顶之灾。
身边的秋雨不禁一个寒噤,紧咬下唇,偷偷瞄了一眼神情自若的韦贵妃,一直竭尽全力帮娘娘的林太医,娘娘就如阿猫阿狗般毫不犹豫抛弃了,秋雨顿时觉得心一凉。
听闻此言,太后的信任一下子飙升到六七分,以林太医的家世、品行,断不会辨认不出秘方真假,那么,秘方真实有效的可能性极高。
再者,韦贵妃既然敢来求情,断然不敢交出假秘方,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同时要赔上坚固的盟友林太医,实在是得不偿失。
剩下的几分尚需尽快招人检验,太后略微沉思,厉声道,“关于秘方,哀家自会查探,三皇子便在永乐宫安心养病吧,无事不得乱跑。”
太后使了个眼色,孙嬷嬷走到韦贵妃身边,接过秘方上呈,如果仔细观察便发现太后接过秘方的手微微颤抖。
韦贵妃知道太后未经确认绝不会轻易松口,事到如今,只能耐心等待,双腿微曲行礼,“臣妾谢太后怜惜”。
“另外,关于秘方,哀家不想再听第三个人提起,明白吗?如果被哀家查出秘方有假,哼……。”,冷笑威胁。
“臣妾不敢,望太后明鉴。”,韦贵妃低垂的眼眸里似乎有冰凌花闪动,面无表情,今日之辱,本宫他日定当百倍偿还,太后,你们欠本宫的一条命,早晚要还的。
“是,臣妾不敢乱言,臣妾告退!”,韦贵妃微微屈膝,带着秋雨毕敬缓缓退下,神色从容。
“主子?”,一路无语回到永乐宫,秋雨亲自侍奉韦贵妃更衣,立在身后为她捏肩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韦贵妃挥挥手,遣散众人,将手上精致的护甲套取下,闭目养神,却开口道,“你可是疑惑,本宫交出去的秘方?”
“奴婢愚笨,难道您真的将秘方交出去了吗?”,秋雨瞪圆了双眸,难以置信道。
“当然是真的,假的又怎能瞒得过太后的人呢?”,三皇子不用离开,这两日压在她心头的阴云烟消云散,韦贵妃心情舒畅,语调轻松。
“可是,主子,如果是真的,那皇后……?”,秋雨疑惑不解。
“为了三皇子,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副秘方而已,再说了,哼,皇上不配合,所谓的生子秘方,与皇后来说,也不过是一张写满字的废纸而已。”,韦贵妃嘲讽一笑,继续道:
“而且,就算是皇后真能怀上并生下皇子,首当其冲被忌惮的应该是圣宠在身的四皇子,德妃应该比本宫更焦急。
没有道理本宫为了三皇子心急如焚之际,她却能守着四皇子在清风宫逍遥快活!”
韦贵妃目光冰冷,阴森森的,“督促着绿柳,四皇子才是眼下的心腹大患,另外,想办法通知祖母,给绿柳的妹妹施加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是,主子。”,因为宝珠的暗中操作,皇上并不知情绿柳因为所谓的妹妹背叛,只道是她被韦贵妃许下的钱财收买,纪旭便派人暗中控制了美娘和王德发,继续迷惑韦府之人。
不过一个时辰,韦贵妃前往永寿宫求情,之后脚步欢快面带喜色离开的消息,像长了腿般迅速传遍整个后宫,却没人清楚永寿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御书房,皇上端坐御案后,一双黑眸冷冷闪着寒光,眼底略过一抹阴沉的乌云,呢喃道,“生子秘方,薛神医?
果真是朕的好母后啊,一心为李家筹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哼,想生下皇子,那也得朕的配合啊,这江山姓赵还不姓李呢。”
自察觉到太后的歹毒心思,赵祯虽未明面上忤逆太后,却对她失望至极,暗中加强了对永寿宫的监控,想不到不过几日,他的母后便生出如此多的小动作,如此的不甘寂寞。
韦贵妃,哼,赵祯眼睛闪着严厉的光芒,敢收买朕的人,倒也好胆识,朕未出手并不意味着可以容忍你的手伸的太长。
现在宝儿怀有身孕,需要静养,为防止你再出什么幺蛾子,“李明忠,将御使弹劾韦侍郎贪污治河款项,韦公子酒楼伤人之事传到永乐宫,透漏给她,朕勃然大怒,明白吗?”
“是!皇上。”,李明忠心下了然,自从出了绿柳的事情,皇上火冒三丈,当即召见御使彻查韦侍郎。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这韦侍郎看上去道貌岸然,实则衣冠禽兽,贪污、欺凌百姓……,无恶不作,这韦府怕是要倒霉了,而韦贵妃嘛,自求多福吧。
“摆驾清风宫!”,想到清风宫的女人,赵祯糟糕的心情得以舒缓,他知道宝珠睚眦必报,不肯吃亏,对于敌人,她总能在不触及他底线的情况下狠狠的报复。
然而,这次的刁难却来自太后,她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抱怨,没有哭闹着求朕做主,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反而让他更加的心疼,更加竭尽全力保护。
清风宫,色香味俱佳的午膳已经准备妥当,静候皇上大驾光临,这段时间不仅仅是宝珠,便是赵瑁小包子和赵祯仿佛也习惯了一家三口一起用午膳,到了饭点便自觉齐聚。
“皇上驾到!”,听到太监的唱报,赵瑁早蹿了出去,直扑皇上,“父皇,父皇。”,宝珠立在门口,微微屈膝行礼,“皇上。”
赵祯额头细汗直冒,顺手拉起宝珠,“宝儿特殊情况,私底下不必如此多礼。”,抱着赵瑁进了正殿,交给李嬷嬷。
宝珠微微一笑,转身拿过备好的冰镇酸梅汤递给皇上,踮起脚尖为他擦拭额头细汗,轻笑道,“有了皇上这句话,臣妾可要恃宠而骄了。”
随着宝珠的动作,淡淡的薄荷清香直钻赵祯鼻子里,额上轻轻的触摸犹如母亲的抚摸,赵祯舒服的眯了眯眼睛,猛然发觉自己的小动作怎么这么像赵瑁呢。
心虚的看了一眼犹不自知,面带微笑为他擦拭的女人,长舒一口气,他越来越喜欢这种温馨的感觉了,轻松,通体舒畅。
他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太后便对他异常严厉,从未有过如此亲昵的动作,而现在的赵瑁呢,却能天天窝在宝儿怀里腻歪,他突然羡慕嫉妒一旁傻乐的赵瑁了。
“皇上,皇上?”,正在愣神的赵祯被推醒,一双乌亮的大眼睛晶莹透彻,宛如两潭秋水般毫无征兆闯入心底,赵祯的心儿一颤,扑通扑通乱跳。
“皇上,您在想什么呢,臣妾同您讲话呢。”,宝珠两片红唇微微上翘,拉着赵祯的衣袖,声音软绵绵的像粘着糖丝。
“真甜!”,赵祯无赖的舔了舔嘴角,看着那略微红肿,更加饱满红润的朱唇,意犹未尽。
宝珠看到坐在软垫上的赵瑁低头玩的投入,欢乐等人眼观鼻鼻观心,低头装透明人,顿时面红耳赤,一双眼睛顾盼撩人,水波盈盈,瞥了一眼赵祯,气恼的冲着装模作样的众人喊,“摆膳!”。
“是,是,奴婢(才)这便去。”,欢乐、李明忠等人强忍着笑意,争先恐后回话往殿外退去,李嬷嬷直接抱起赵瑁,“四皇子要出恭,呵呵。”,落荒而逃。
“哈哈!”,待众人手忙脚乱退下,赵祯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几日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宝珠郁闷的伸手在他腰间轻轻一拧,脸色绯红,“讨厌,不许笑。”
赵祯含笑的嘴角轻扯,只觉得身体麻酥酥的,一股热流从腰间直通全身,浓眉下一双黑眸里,跳跃着兴奋和喜悦的光,一把搂住眼前的小女人,佯喝道,“宝儿胆子不小呀?”
宝珠脸色僵了僵,天啊,您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犯贱呢?自从明确了皇上的心意,她时不时大胆的做一些情侣间的小动作,以增加情趣,想不到反而更加取悦了赵祯。
她抬头直视赵祯,浓密的长睫毛忽闪忽闪,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流光溢彩,狡黠灵动,抬起下巴骄傲道,“臣妾胆大,那也是皇上您惯的,你现在后悔啊,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朕怎么会后悔呢,朕会一直惯着宝儿的。”,赵祯凑近耳边,轻声细语,柔软的红唇故意坏坏的触碰她粉嫩的耳垂,引起怀里女人轻颤,赵祯眼眸深了深。
宝珠羞恼的哼一声,靠在赵祯怀里不再搭理他,赵祯碰了一鼻子灰并不气恼,脸上笑容灿烂,抱起宝珠坐在床榻边,耐心的哄劝。
赵祯是在清风宫午休一个时辰后离开的,起身看着双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小女人,轻吻她的双眸,摸了摸尚且平坦的下腹,认真道:
“宝儿安心养胎,太后那边,宝儿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必在意,朕会护着你们的,安心为朕生个漂亮的小公主。”
宝珠睡的迷迷瞪瞪,嘟囔一声,继续睡下,赵祯苦笑着离开,朕在宝儿这是越来越没脾气了,不过,感觉好像不错。
翌日,永寿宫接来一位客人,太后的嫂子,皇后的嫡母,皇后见到母亲一脸激动,待看清李母身后白发红面,慈眉善目,一身道姑装扮的老太太时,激动的脸色微红,眼眸含水,心砰砰跳跃着。
“臣妇(贫尼)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快请起,赐座!”,太后脸上终于展开笑容,皇后则一直期待的望着母亲和薛神医,眼里充满着期待,身后的宫女早已退下,只剩下心腹。
“谢娘娘!”
“薛神医,哀家也不客气,拜托了。”
“老尼尽力而为,请,皇后娘娘。”,薛神医神色平淡,从容自若,并不因为最尊贵两个女人的客套而沾沾自喜或诚惶诚恐,自始至终一脸风轻云淡。
皇后早已心急如焚,抬起手腕放在身边的香几上,薛神医微微颔首,闭眼搭脉,时间仿佛凝固了,殿内落针可闻,众人炽热期盼的眼神,紧紧盯着眼前的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