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王国阿尔塔尼亚,下层区赫尔,第七区。
夜幕迈着优雅的脚步降临大地,如同落幕般将天边染上了层层黑色。漆黑得有些泛着深蓝的天空中出现了点点繁星,一轮皎洁的月牙静静地看着注视着地面上匆匆而归的人们。
这个时间恰逢饭点,结束了一天劳碌的人们大多早已回到自己温暖的港湾,和家人们共进晚餐。但也有一部分人,向来都不急着回家。他们或是孤身一人,又或是有着些其他的理由,往往连饭都不吃,直接拐进街边简陋的小酒馆,豪爽地连要好几大杯酒,再点上几片面包。
若是有足够的金币,他们自然便会毫不吝啬地点上一大块牛排,也不用刀叉,直接用手抓着大口咀嚼起来。对于他们来说,人生最美好的事便是每日与种种未曾相识的人举杯高谈,豪饮一番。
“乐园”便是下级区域赫尔中数以千计小酒馆中的一员。
这是家坐落于不起眼角落的小酒馆,若不是建筑外简单所摆置的那个木招牌,大概它便会就此被路过的人所忽略。不过虽然“乐园”的外表是那样的低调,但实际上,它在第七区中却很是有名。
空间宽敞、环境整洁、食物美味……这些都是人们选择来“乐园”的原因,当然,他们会选择这边的另外一个原因,大概便是酒馆里那位有着酒红色波浪长发,双眸中尽是成熟女性魅力的老板娘了。
潘娜洛普懒洋洋地站在吧台的后面,漫不经心地用白布擦拭着玻璃酒杯,今天酒馆的生意很好,座无虚席,每一桌都有着喝的微醉的人拍着胸口说着豪言壮语,声音嘈杂得很,她的视线随意在酒吧里扫了一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嘲笑。
阿尔塔尼亚王国依着山脉而建,海拔位置最高的地方为贵族、富人、大学者、高级神职人员和王族居住的上层区阿斯嘉德,中间的位置是一般平民所居住的中层区米德尔加德,海拔最低最靠近平原的地方则是下层区赫尔,就如同它的名字所表达的,是穷人、技工以及犯罪者蜗居的蚁穴。阿尔塔尼亚王国就如同神话中所描述的神之三庭院那般,如阶梯般地层级而上,直冲云霄,最高处那金光闪闪的宫殿仿佛就是建造在云端的神殿,王高高地俯瞰着脚下的土地。
当然生活在最底层赫尔的潘娜洛浦是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象,她只是陆续从许多来到“乐园”的客人的闲谈中渐渐地在脑海中描绘出这样一番的景象。潘娜洛浦也曾期待过那一天自己也能站到阿斯嘉德的土地上亲眼去看看那副壮丽的景象,但她也很清楚,既然身在赫尔,这便是不可能的事。
阶级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沟渠,就像是三区所在的位置,越是处于底层就越是没有窥探天空的权利。米德尔加德和阿斯嘉德的人向来都是把赫尔当做洪水猛兽,即使在他们之间也有等级的差距,但对处于最底层的那些人,他们的鄙夷可是出奇的一致。
潘娜洛浦冷静地看着酒馆里那些举着酒杯不断吹嘘着自己在米德尔加德遭遇了什么奇事的醉汉们,不禁也是有些同情他们。他们真若是的有心想要往界限外踏出那一步,那就不会在抬起脚的那一刻被四周赤果果的仇视的目光给吓得局促地逃了回来,又是绞尽脑汁地编者谎话,用着夸大的词句在这酒馆里大肆吹嘘着那并不存在的冒险,好像自己真的经历过那些一般,也不顾如果真有这样的本事他们早就可以摆脱现在这样的生活了。
其实也就是一些胆小却撑死都要逞强的可怜人,潘娜洛浦叹了口气,再度扫视了酒馆一周,她擦拭着酒杯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紧皱着眉头将视线锁定在了酒馆最中央的那一桌上。
这张桌子上,有两名早已喝得伶仃大醉的男人正挥舞着酒杯,一边大笑着一边拍着对方的肩膀,刚才就是这两人在酒吧里不断吹嘘着自己何时去过米德尔加德,又是相逢怎样的艳遇。
潘娜洛浦认得这两人,长得壮一点的那个叫杰森,矮小一点的那个叫汤尼,他们都是附近锻造工坊的小工,也还不是能够自行锻造物件的大手,只是在一旁打打下手的角色,入手出的工钱不多,经常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他们倒是经常在下班后到“乐园”来赏赏脸点上几杯啤酒,然后借着酒劲诉说着那他们永远无法到达的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
此时杰森正低着头,像是思考了什么深奥的问题,然后举着酒杯对着汤尼问道:“兄弟!我问你,你觉得我们这些住在赫尔的人为什么不能住在米德加尔的或者是阿斯嘉德呢?”杰森说着打了个饱嗝,“为什么往赫尔外走就要忍受压力和歧视呢?”
“因为赫尔又穷又乱。”汤尼眯着眼睛,一幅微醉的样子,脑子还算是清醒,“从臭水沟里钻出来的老鼠当然会被衣着光鲜的人给乱棍打死。”
“嘿!兄弟!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了,你这意思是在说我们生活在赫尔的人就是臭老鼠了?”杰森狠狠瞪了汤尼一眼,“同样都是人,凭什么我们就是臭老鼠他们就是衣着光鲜的人!”说着他猛拍了几下桌子,似乎是要把气全撒在这无辜的桌子上。
“哎,别生气,别生气,你再敲老板娘要过来找你赔钱了。”汤尼小心翼翼地往潘娜洛浦的方向瞄了一眼,赶忙阻止,他将头凑过去,压低声音轻声道,“其实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想说的是一粒老鼠屎会毁了一锅汤,我们这些人其实就是那锅汤,只不过非常不情愿地被某些老鼠屎给搅和到了一起罢了。”
杰森眼珠子一转,便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是压低声音问:“你……是在说拉比?”
“那是当然!”汤尼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拉比这种将身体出卖给野兽之恶魔的下贱货只能生活在赫尔,把这边搅得乱七八糟一点也不安全,不然就凭米德尔加德的那些人哪有资格鄙视我们啊。”
“兄弟,你真是我到我心坎上了!”杰森重重拍了拍汤尼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在酒馆里环顾了一周,像是怕被人听见那般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拉比那种怪物凭什么能和我们这些正常人共享赫尔啊,要我看只要把它们全部聚在一起灭了那不就完了?”
汤尼听了不屑地嘲笑了一声:“杰森,你还是想得太天真了!拉比这些怪物从两百年前就存在了,要是真有心,阿尔塔尼亚这两百年间那么多任国王中随便哪个颁布条法令这问题就解决了,哪里还需要颁布一系列的王令来限制拉比呢?”他说着撇了撇嘴,“还不是因为阿斯嘉德的那些大人物们好这一口?他们早就习惯了把拉比当奴隶当玩物,要是王一下子把拉比给废了,这些人岂不是要闹翻?再说了,要是哪一天拉比真的不存在了,那接下去要倒霉的不就是我们这些穷人么!”
杰森听着觉得汤尼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汤尼你真是太有成见了!我这个木鱼脑袋果然想的是太简单了!你说的没错,被拖累就拖累吧,只要被上面那群人奴役的还是拉比就行了!”话刚说完,这两人便是举着酒杯哈哈大笑起来。
潘娜洛浦的位置离这两人有些距离,但她的耳力很好,就算是两人刻意在这嘈杂的酒馆里压低了声音,她也将那两人说的每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潘娜洛浦手上的抹布早已被丢在一旁,握着杯子的左手很是用力,几近就要把杯子生生捏碎,她的右手死死地抓着桌沿,骨节因大力而向外突出,整个人微微地有些发抖。
方才杰森和汤尼的那一番话生生点燃了她的怒火,要不是还顾忌着“乐园”老板娘的身份,潘娜洛浦觉得自己早就冲上前去好好地把这两个出言不逊的人给教训一顿。但毕竟是在公共场合,潘娜洛浦也不想毁了自己一直精心塑造的知心大姐姐的形象,只能咬着牙硬生生地将这股怒火忍了下来。
只是对两人的话语感到愤怒的并不只有一个,潘娜洛浦要忍耐不代表另外那人也需要忍气吞声。一声巨大的声响在这嘈杂的酒馆中响起,顿时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吓得其他人停止了谈论,向四周探头探脑地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声音刚发出的那一刻潘娜洛浦就条件反射地向那边望去,只见一直独自靠窗位置的那张小桌上的壮汉像是把浑身的力气都使上了那般重重拍了下桌子。潘娜洛浦还来不及思考这桌子经得经不起这么敲,壮汉便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向着杰森和汤尼的那一桌过去了。
“嘿小子们!”壮汉一手撑着桌子,露出了结实的肌肉,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浑身散发着令人畏缩的杀气,“刚刚你们在说什么呢?”他扯了扯脸上的肌肉,皮笑肉不笑,“能再说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