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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说
小说4：忘城旧梦
作者：清雅丶 若水无心 (QQ:773926331)
“姑娘，城里来了外乡人，大家都挤着去看么。”莲儿一边笑一边挑了帘子进来，搅的连绵的沉水烟生生断了。
清和抬了眼，手中的线停了一针，绢上的蝴蝶似是要振翅飞去。在看到断了的烟时，她轻轻蹙了眉，眼角的朱砂痣像一滴泪。
“来人什么模样？”清和素来冷淡，却不好搅了莲儿的兴致，随口问下，便又专注绣蝴蝶去了。
“是个小生，眉清目秀的。”莲儿说着，脸上浮起了云霞。
忘城里的人，都是无心人，入了忘城便了了前尘事。这是当初进入忘城时，城主告诫的话。
清和自入了忘城，便忘了之前种种。在桥头开了间绣坊，靠绣些嫁衣外卖维持生计。有时也接些缝缝补补的活，若是遇着穷苦人家，她是绝计不肯收钱的。
东风染尽三千色，可那只是城外的花花世界。可是忘城里却只是雪白的梨花，穿墙出城，落满无心人的肩，碎在无心人的脚底。
清和拾起这雪白的花瓣，兜进裙里，待烘干了，随去年的初雪酿酒。大夫说了，那毒是解不了了，已入骨髓。每至冬日便寒侵骨骼，只有靠着酒才能暖和一点。
“啪…”木门突然开了，抖下层层红漆。
这一声响像搅翻了一池的月。清和愣愣站起，怀里的花瓣掉了一地，看着让人心疼。
“少奶奶，可算找着你了！”来人说着便掩面哭了起来。
“我早已不是什么少奶奶。”清和叹了气，甩开袖子，一片肩上的梨花落去。
帘外有风，沉水烟的香味淡了些，但不是没有。
“翠环可好？”清和抿了口茶问道，翠环是她以前的陪嫁丫鬟，这世上与她相联的不过她。
见她也不问少爷的事，他也老实回答。“自成亲以来，还算静好，现有了身子，在家养着，不然也不是我来求少奶奶。”说着怯怯地看了她一眼。
“我管不了他劳什子的事。”清和啐了一口，将茶碗扣于红木案上，幽绿的茶水就溢了出来。
“少奶奶，请你一定要救救少爷，从前是萧家不好，对不起您，您念在…”
清和想走，却看他跪在面前了。
“你说吧…”她无奈，余生安宁也是奢求。
“你真的要走？你可要想清楚，七天若回不来，噬骨毒就发了。”城主秦青釉叮嘱道。
“若我回来必定为你酿上好的梨花初雪，咱不醉不归。”清和握住他的手，感觉一股暖流沿着生命线植入体内，眼里平和如无风的春水。
忘城的门开了，这是第三次。七年前是一个男子背了受伤的清和跪了三天，秦青釉才勉强答应。当时她中了毒，背上长长的伤口差一寸便伤着骨髓了，只是伤口已发黑，看来这剑是用毒淬过了。经过日夜施针泡药，命最终保住了，毒却解不了，那是情毒，动情则苦，无情则安。
那时的男子便毅然决定断情离去。只是他不知，每个进入忘城的人都会中一种瘴气，吸食成瘾，因此是无法离开的。看来这些年他是活过来了。
往事种种覆上眉睫，待秦青釉回过神来，城门已经合上了，清和和那小生估计已经到了山脚。他是谁呢，秦青釉搜索着，猛然想起是当年萧郁的书童若愚。
忘城之外已是人间芳菲四月天。清和看着多年前熟悉的万紫千红，恍然若梦。
萧宅。
转角挪步，十拐八弯，院子里杂植着名贵草木，馥郁芬芳。
多年前，她曾站在木兰花下深深看他，眼里明澈如水。
若愚提醒时，她才猛然回神，道是多久不来竟忘了来时路。
珠帘虚掩，揭开那一刹那，当初那情景仿佛煮沸的说，喷薄而出。
“你还是护着她，若不是我，你们萧家能保住？！”娇美的新娘一身凤冠霞披，像一团火。
“清和并无过错，你何苦。”萧郁站在门口，长身玉立，风从门外灌进来，他像一只震翅的鸟，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混浊难辨。
“你是我的，死了也是。”新娘袖口寒光毕现，众人皆吓傻了眼，好好一场婚礼一下便落入僵局。
“啊…”短剑迅速插入后背，在嫁衣女子惊愕之间又拉出一条伤口，血溅开来。
“清和，你…”萧郁大呼。
新娘此时已被制住，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栖云间。
大夫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剑上有毒，世间罕见，恐怕除了忘城城主，世上无人能解。
咄咄…萧老爷子捋着胡子进来，丫鬟们让了道。
“郁儿，清和不死，恐怕相府不会善罢甘休，送她走吧。”
“为了萧家就该牺牲清和吗？！我会治好她的。”说着便抱着清和冲出去。
“我就知道无论到了如何境地，你都不会不管我的。”清和已睁不开眼，只觉得身后的男子心跳的厉害，一行热流钻入她的脖颈。
骏马奔驰，一日千里，尘土飞扬。
“小姐，小姐，真的是你，少爷已经入狱，您要救救他。”是翠环的声音。
清和抬眼，当初的小丫头丰腴了不少，肚子高高隆起，就要跪下去。
清和赶忙扶了她起来。
“老爷…额，萧老爷呢？”
“老爷已过世多年了，少奶奶自你中毒就疯了。萧府如今只是一个空壳。”
“他…为什么入狱？”清和问。
“西普王爷前来朝见，说是朝见，其实是挑衅。要我朝以飞天绣为新储织龙衣，七天为限，否则攻下贤馀之地。皇上要刺绣世家萧家来做，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呀，飞天绣一百零八位仙女，姿容不一，至少要绣一年有余。”
清和知道咸馀为湮国要塞，破了此地便得了半个湮。西普为北边游民，近来已统一北部草原，野心勃勃。
“带我去见他罢。”清和看了一眼翠环，喃喃道。
天牢。
沉水香的火星在青瓷小碗里发出微弱的光，才半个时辰，香味通过水气，在牢狱里蔓延开来，让人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气。
狱中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却在闻到这一奇香时猛然睁眼，目光如炬。
白衣女子就在他灼热的目光中冷冷开口。“我来只是还你救过的一命，忘城里的人没有情，唯独看中有恩必报。”
“哈哈…”他笑的苍凉。清和的眉眼中却无半点波澜。
“我想过了，要想七天绣完，除非用飞针引玉，节省时间，有显得尊贵。把所有人都叫来负责穿玉，我与萧公子相对而绣，不眠不休！”清和分付道，若愚一一安排了下去。
宫里的花开了，嫔妃丫鬟们旖旎而来，扑蝶采花，全然不知王朝已是风雨飘摇。
狱中人相对照蜡，如丝锦线在指间灵巧翻飞，明琛玉露，熠熠生辉。
忘城。
“你真的要去？那你的城民怎么办？”苏清浅牵了白马予他。
“我占了一卦，是大凶，七日之期差不多到了。”秦青釉凝眉，清和是否已差不多油尽灯枯。
“我与你同去。”苏清浅焦急，她什么时候见过他如此，不管不顾。
“清浅，你是忘城的二当家，若我回不来，忘城就交给你了。”说这翻身上马。
“保重，你一定要带她回来！”一阵风将尾音吞没，白马踏起万丈红尘。
帝都。
沉水香的余香未尽，飞天已绣好，天女散花，姿态各异，堪称鬼斧神工。
纷飞的花瓣均是滴血描形，锦丝勾勒，栩栩如生。
萧郁看着眼前的杰作，声泪俱下，“有救了，萧家有救了！咳咳…”他已不是当年的少爷，多年的瘴气毒困得他面容憔悴，虽是控制了毒性，却始终未解，已是外强中干。
清和却伏案睡着，最后一星沉水在闪了下后，熄灭了。
秦青釉抱起沉睡的女子，她轻的像一片羽毛，面容安祥。
在看到熄灭的沉水香时，皱了眉。她知道了，多聪明的女子呀，她知道自己每月送的沉水香是为她续命用的，所以走也带着，她是要回来的。可是情之大恸，大喜大悲，怎不伤身。
梨花又翻了新雪，住在树下的清和好吗？秦青釉醉去，这酒还是没她酿的好呀。
从此，忘城的门再也没有开过。
文/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