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缓慢而有规律,自从那一晚与菊的拥吻之后,白箫箫再也没有见过菊。
她曾打过电话给他,好久他才接了,只问:“有事吗?”不带丝毫温度的语气,一如对一个陌生人,令她在一时之间都不知要作何反应。
“那个……菊,我想知道,在金朝时,你和我之间的故事,你能够告诉我吗?”
“我们之间……”电话那一头,菊沉吟,像是在努力想起什么,好一会儿,才冷冷地,带着一丝嘲讽地道:
“在金朝,我可没有完颜初那么好的命,他生来就是王子的身份,而我却只是个贱民,所以一直都是我单方面的恋慕着你,你呢,对我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是啊,王子和贱民岂可同日而语……我们之间的故事就是这样,简单到不值一提。所以,你想要从我这里找寻记忆可就找错人了,因为我根本帮不了你。”
说到这儿,菊停顿了下,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
“我已经另请了英语老师,以后就不麻烦你了,以前的学费我昨天已经打入了你的银行卡里,你查一下。”
菊挂了电话后,白箫箫瞪了那手机好久,思绪有瞬间的停顿,这算什么意思?划清界限吗?但是奇怪的,白箫箫并没有生气。
那一晚,菊的泪,**了她的脖颈,那一晚,菊的吻,强烈却悲伤。
即使再也不见,即使决绝如此,白箫箫还是时常困惑于那一晚,同时心也会莫名的如抽丝般的略过一缕痛。
完颜初近来忙极了,因为阿伦的父亲祥伯宣布正式退休,将“祥伦汽车修配厂”正式交由完颜初和阿伦来管理,而阿伦的手艺还没到家,所以很多技术活基本上都是完颜初在做。
十几年前,这个修配厂在本市的同行业中也可说是小有名气的,在祥伯年轻时候以精湛的手艺打下的知名度,但在经过了这些年来的风雨之后,由于祥伯的疏于管理和厂房设施及门面装修的陈旧还是失去了很多顾客的青睐,直到近几年几乎只有固定的一些老主顾才来光顾的局面,整个汽修厂处于半死不活当中,所以完颜初、阿伦,还有程轩,几个年轻人在一起一合计,本着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理念,打算对整个汽修厂进行重新的装修和引进先进的设备,重拾当年顾客如潮的雄风。
大家都拿出多年的积蓄入股汽修厂,完颜初两年来赚的钱虽不多,可也不少,他还去古董店卖掉了他从金朝随身带来的一只翡翠指环,老店主一眼便相中了此物,却为了压价故意装作不屑一顾,结果在完颜初转身欲走时,才露了底,立马点了大笔数目的钞票给他,其实完颜初自然知道此物还是卖得便宜了,但也没有办法。
阿伦自然是最大的股东,而程轩本就是个富家子,再加上近年来在赛车场上赚的钱,也拥有了不少股份。还有一个人不能不提,就是乔琦,自告奋勇也加入了股东的行列,而且她在大学里主修财会专业,于是她便成了汽修厂的会计。
虽然完颜初很忙,但他每天都会去白箫箫的学校接她下班,然后一起吃晚饭,或下馆子,或在白箫箫的小公寓里做着吃。完颜初是个基本上没有下过厨房的人,最会的可能也就是煮方便面,但人贵在有诚意学习,即使白箫箫觉得他人高马大的穿起围裙来有点滑稽,还是不要勉强的好,可完颜初却坚持,他喜欢两个人挤在空间狭小的厨房里忙碌的感觉,好像真的拥有了家似的,很温馨。
这不,白箫箫在教他如何做她最拿手的西红柿鸡蛋汤——倒油,油开放水,水开放西红柿块儿……
完颜初看着锅,在等水开,却走了神儿。
在他身旁的白箫箫正用心的将黄瓜切丝,准备做个蒜泥黄瓜。一缕青丝垂在脸庞,轻吻着她的颊,她扎着一条有着米妮图案的嫩粉色围裙,刀法虽不熟练,表情却异常的认真专注,仿佛切黄瓜丝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可爱得让他心动。
下意识地,完颜初看了看自己的围裙,是个小熊维尼的图案,虽然他没看过什么米老鼠的动画片,但是他仍是知道,米妮是应该配米奇的,而在刚刚白箫箫从柜中拿出围裙时,他明明有看到还有一条水蓝色米奇围裙的,却不知她为什么没有拿那个给他。
终于切好了,放下刀,白箫箫抬头看向锅,锅里的水白花花地沸腾着,她不假思索地道:
“水开了,菊,放西红柿。”
……
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白箫箫看住眼中写着难以置信和受伤的完颜初,倏地捂住了嘴巴,但是,却太迟了,说出的话,收不回。
不知过了多久,完颜初首先反应过来,默默地将碗里的西红柿倒入锅中,并拿起汤勺轻轻搅动了几下,然后他听到白箫箫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以前我和菊经常一起做饭,可能是因为太习惯了,所以我才不小心……”
“没关系,”完颜初的笑容回到他的脸上,面对她,阻止她再说下去,道:“只是叫错了而已,我不会在意的。”
将围裙解下来,放在一边,完颜初道:“做菜我不在行,但有一样我可以做得不错。”
“是什么?”白箫箫问。
“我刚刚看到电视柜的门歪掉了,我去修好它。”
于是,完颜初修好了电视柜的门,还令一只坏了许久的闹钟,重又“嘀嗒”的走动起来。
饭后。
白箫箫将围裙收起来放到柜子里,看到那条米奇的围裙静静地躺在暗处,还记得当初与菊一起去逛超市看到这条围裙时的情景,他开心得像个大孩子,说终于找到与她的米妮相配的围裙了。
轻叹了口气,白箫箫扯出个微笑,将叠好的米妮和维尼压在米奇围裙的上面,关上了柜门。
星期天,白箫箫提着个大大的食盒从公交车上下来,依着记忆寻找目的地,这是第二次,她来到“祥伦汽车修配厂”,完颜初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汽修厂”已经与上次她来时大不一样了,虽然工程还没有结束,却也是初具规模,扩充的厂房时尚大方,这本身便是招揽顾客的一个源动力。
想是到了午餐时间,几个工人边擦着汗边结伙向巷口的一个小饭馆走去。
白箫箫来到大门口,向里面张望,厂房里面没有人,正奇怪时,听到后院有欢笑声,便走了进去。
“乔琦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看着就有食欲。”程轩夹了块红烧排骨到自己碗里,说道。
“那还用说,我看啊,就算是‘玉缘楼’的大厨做的也不过如此了。”阿伦将一只鲜美香脆的琵琶大虾放入口中,做出细细回味状。
当白箫箫来到通向后院的门口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院中,完颜初、祥伯、阿伦、程轩、乔琦五个人围坐在圆桌旁,桌上有四菜一汤,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乔琦被程轩和阿伦夸得不好意思,脸儿微红的道:
“大家爱吃就好,我会多多向料理老师学习的。”
“现在的女孩子啊,会做像样饭菜的是越来越少了,像乔琦这样的,将来谁娶了可就有福气了。”祥伯也乐呵呵地说着,但笑意却未传达到眼中,看看自己儿子那副痴心的样子,在心里叹气,人家女孩子意不在你啊,儿子。
听得祥伯这么说,乔琦的脸是更红了,竟似滴出水来,娇俏可爱,有意无意地望了望完颜初。
完颜初似毫无所觉地回避了乔琦的目光,转瞬间,竟看到白箫箫正站在门口,微微地带着笑意。其实,她是在苦笑,人家女孩子做了让人赞不绝口的四菜一汤在桌上,让她的食盒里的简简单单的寿司怎么拿得出手嘛,现在转身遁逃还来得急吗?
答案显然是,根本没有她退逃的机会。因为,完颜初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便已做出了反应,起身眨眼间便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看到白箫箫,完颜初的眼中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今天我休息,就想过来看看。”将手中食盒小心的背在身后。
“你后面藏着什么?”完颜初歪着脖子,向她身后瞧。
“没什么啦,就是……拿了寿司来。”见实在藏不住,白箫箫只好招了。
“寿司?”完颜初的眼睛一亮,抢过食盒,急的打开来看,“你亲手做的?”
“嗯。”
小小的寿司,紫菜裹着米饭,中间红红绿绿的,是煮熟的胡萝卜和菠菜,还有金色的鸡蛋条,虽然手法略显粗糙,但是,是箫箫亲手做的哎,还专程送来,完颜初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其余几人见白箫箫来了,也都纷纷起身相迎。
除了祥伯之外,大家以前都见过一面,所以在简单的介绍了之后,白箫箫在完颜初身旁坐了下来。
白箫箫一早便去了超市,采购包寿司的材料,料想到与完颜初在一起工作的人会不少,便做了好几人份的,却没想到还会有女孩子在,而这个女孩子的手艺,真的让她自愧不如。
“阿初好幸福呀,有女朋友亲自送了寿司来,真叫人羡慕。”阿伦打趣的道。
“看来我也得认认真真的找个女朋友了。”程轩也不由得感慨。
“你这家伙女朋友已经够多了吧,还找啊。”阿伦的语气透着一股酸溜溜,他追乔琦追得如此吃力,可程轩就不同了,在赛车场上的英姿别提摘了多少女儿心了,直叫人羡慕。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说的是认认真真,那些在赛车场认识的女孩子都只是玩玩而已,寂寞无聊时便在一起,有了新目标或厌烦了便一拍两散,哪有真心实意的,别说要她们自觉的**心便当了,就算是给钱让她们买都会说穿着高跟儿鞋走不动路呢。”
“感情的事是有付出才会有回报的,你自己本身都不是真心实意,只是抱着玩玩就散的心态,她们自然也就不会以诚相待了。”祥伯摇头,现在的孩子,有很多都拿感情不当一回事,让他有些看不惯。
程轩吐吐舌头,小声嘀咕着:“那倒也是。”
完颜初可无意于他们几个的爱情论,因为他在迫不及待地品尝着白箫箫做的寿司,自寿司上了桌,他就未再动过别的东西。
大家都在嘻嘻哈哈地说说笑笑,白箫箫却还是发觉了乔琦的异状。
乔琦一言不发的坐在她的旁边,默默地扒着碗里的米饭,如同嚼蜡,完全不似刚刚的活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白箫箫还是友好的询问道:
“吃块儿寿司好吗?”
乔琦抬头,看住白箫箫,这就是两年来完颜初心心念念的女孩儿啊,没有这个女孩儿时,她就未曾走进过完颜初的心,那么现在,便更加不可能了……
费了好大的劲儿,乔琦才扯动了下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容,道:
“……好的。”
白箫箫用公筷夹了寿司放到她的碗里,道:
“尝尝我的手艺吧,虽然工艺简单,但自我感觉味道还过得去。”
乔琦依然笑得僵硬,道:“谢谢。”
白箫箫是真的词穷了,忍不住在心里打鼓,任谁都看得出来,乔琦现在根本就笑不出来,那双大眼睛哀怨得简直像是在哭。
她的不开心是因为她的突然到访吗?
“我也来尝尝。”程轩也夹了块儿寿司送入口中,细品了一番后,煞有介事地道:
“这寿司的味道哪里是过得去啊……”
“啊?”白箫箫吃惊,难道是盐放多了,不好吃么?却只听程轩还有下文的道:
“是非常过得去,好吃得不得了。”
白箫箫笑开来,将乔琦带来的困拢赶到了一边。
吃过午饭后,白箫箫与完颜初两人就被程轩和阿伦赶出了“汽修厂”,嚷着要完颜初放假半天来个浪漫的约会。
于是,整个下午,他们进行了情侣们约会时必做的几个项目,逛街、看电影、吃路边摊儿。
傍晚时,白箫箫与完颜初坐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的长椅上。
白箫箫猛吃着哈密瓜口味儿的冰淇淋,完颜初猛喝着大瓶的纯净水,他们都被刚刚那一大碗的麻辣烫辣到了,但是,人就是奇怪,越辣越刺激却越想吃。
“糟糕了,吃这么辣的东西,我明天可能会长痘痘的。”白箫箫有些哀怨的说,吃完后,才想到这一重大问题。
完颜初轻笑,道:“没关系,你的脸上无论长了多少痘痘,我还是会觉得你是最漂亮的。”
“呃~”白箫箫吐吐舌头,不以为然地道:“谁告诉你讲这么肉麻的话的?”她敢肯定,这家伙自己是绝对想不出来的。
完颜初挑眉想了想,道:“是很早以前,一个自称为爱情军师的人告诉我的。”
“是吗?”白箫箫来了兴致,问:“谁啊?”一个古代人吗?古代人也兴说这么肉麻的情话吗?
“那个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完颜初望住白箫箫隐着笑意地道。
白箫箫指指自己,“你说的,是我吗?我什么时候教过你的?”
完颜初想了想,道:“在一千年前,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而那时候我们还只是好朋友,在一次与你的把酒言欢时,你告诉了我一些会要女生开心的小招术。”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白箫箫佯装生气的道:“故意隐瞒这段回忆不要我知道是不是?那女孩儿很漂亮吗?你喜欢她到什么程度?”
完颜初溺爱地点点白箫箫的鼻尖儿,道:“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白箫箫将完颜初的禄山之爪从自己的鼻尖儿上拍掉,眯起眼睛,一副狡猾地样子道:
“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本姑娘不吃这一套,还不快从实招来?”
“呵呵……”与自己的现任女友讲起自己的初恋女友是最不明智的,完颜初自然是不会细说的,只大略的讲了一些,而白箫箫呢,当然也不是个细打听,那女孩儿再好也作古了一千年了,谁还会傻得吃那种没边儿的飞醋啊,不是吗?
一筒冰淇淋没吃够,完颜初又给她买了一筒回来,笑着说吃多了甜食可是会发胖的哦,白箫箫则无所谓的耸耸肩,说反正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认为我是最漂亮的,那么就算再胖又有什么关系呢?
……
“……近日炙手可热的偶像明星乌展菊与同公司新锐女歌星俏莹传出绯闻,有娱记拍到两人双双出入青岛某酒店,据可靠消息,在乌展菊未成名前的选秀之路中,也曾与俏莹有过交集,俏莹曾为乌展菊合过声,前些日子乌展菊的最新单曲MV中,俏莹还是其中的女主角,两人是否就此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呢?……”
对面大厦的液晶大屏幕中播出的一条八卦新闻忽地吸引了白箫箫的注意力,完颜初也不由得看去,步行街上的许多年轻女孩儿也不约而同地在大屏幕前伫足观看……
菊在屏幕中出现了,穿得比较正式,他是个标准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传统的黑西装衬着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异样的苍白,他似乎是在参加某个电影的首映礼,被娱记抓到,不得不过来应付一下——
“菊,你能对近日与俏莹的绯闻,做一些回应吗?”一大堆形状各异的麦克风举在菊的面前,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令自己皱眉,又是这个问题,烦都烦死了。
“我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只喜欢在巧合的事情上打转,我在青岛只住了一日,是去做个通告,正巧遇到也在那里住宿的俏莹,她在那里拍MV,因为同属一家经纪公司,被安排在同一家酒店并不奇怪不是吗?”
“可是有人拍到你与俏莹一起出现的画面,请你解释一下。”
“都说是同属一家经纪公司了,碰个面不应该打招呼的吗?那照片我也看过了,拍照片的那个人为什么没有将我们身边的几个助理一同拍下来呢?”
……
菊的表情一直淡淡地,从容地将娱记的几个问题轻轻松松地反问回去,本叫娱记们哑口无言,可是在菊走后,那娱记却对着镜头来了一句:
“截止目前,此次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俏莹还没有做出正面回应,可谓是无风不起浪,乌展菊与俏莹究竟有没有擦出爱情的火花呢?我们将会时刻关注。”
……
“啧,一看就是假的,那俏莹哪里好,菊怎么可能会看上她呢?”站在离白箫箫不远处的地方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屑地撇嘴道。
“就是,听说那俏莹最近要发新专辑,恐怕是要借菊造势吧,真是要多可恶有多可恶。”小姑娘身边的女友也附和着说。
大屏幕中开始播放别的娱乐新闻了,白箫箫却只是空洞的看着,思绪不知不觉停留在菊略显苍白的脸庞上,菊的疲惫和憔悴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竟令她隐隐地心疼。
冰淇淋化了,奶油滑下来滴在手上,冰凉,才令白箫箫猛然回过神,看向一旁的完颜初,心里腾升起歉意,后者却只是笑了笑,提醒她,
“冰淇淋化了。”
“哦,”白箫箫点头,开始大口的吃冰淇淋,好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冰凉的奶油滑过食管将凉意传遍全身,引得白箫箫打了个寒战,完颜初惊觉,脱下外套来为她披上。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说出这三个字,然后一怔。
“为什么道歉?”白箫箫问,明明是她不对,既然选择了完颜初,既然与菊做了了结,她却还在时不时的因菊分心,明明是她的错。
“我比菊晚了两个月找到你,对不起。”
白箫箫忽然觉得眼睛酸涩得难受,低下头,不敢看完颜初,道:
“我会忘记他的,一点儿都不剩。”
完颜初笑,倾身搂紧她,道:
“小傻瓜,既然已经在记忆里了,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剩的都忘记呢?不过,我发誓,我会努力将这两个月的空缺补齐,将他挤到你的记忆里最不起眼的位置。”
泪水还是滑下了脸颊,白箫箫将脸埋进完颜初的怀里汲取温暖,久久无法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