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里。
三个十五岁的小男生并肩坐在王警官面前的长椅上,其中一个的额头挂了彩,擦破了几处皮,贴着创可贴,另一个的手臂被划出了一道口子,已经经过简单的包扎,还好伤口并不深,而那个身材最瘦弱单薄的孩子是唯一没有受伤的。
“唉—”王警官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警界干了二十多年,自然明白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有多么冲动和难管教了,青春叛逆期嘛,有很多时候,对于大人们苦口婆心的劝慰,他们只愿给出一个字——烦。所以,王警官也不愿再多说些什么,只道:
“这次是你们几个运气好,遇上了阿初,否则绝不是划几道小口子这么简单了。以后要记得离那些古惑仔远一点,就算再不服气,也不能跟他们硬扛,会吃亏的,知道吗?”
“哦,知道了。”那个没受伤的孩子见另外两个孩子都倔强的不肯出声,便鼓着脸,小声地答应着。
一直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完颜初笑了笑,便起身对王警官道:
“老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老王边起身相送边拍了拍完颜初的肩,道:
“你小子根本就是当警察的料,不如来应试吧。”一年前,在一次夜间巡逻中,身材微胖的老王为抓一个抢包贼追了几条街,早已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抢包贼就要跑得无影无踪了,正巧遇上了完颜初,于是,他帮老王抓了贼,也因此与老王成了忘年交。
“阿初哥。”那个手臂上划了口子的男生忽然站了起来,叫住完颜初。
完颜初回头,询问的望住他。
男生鼓起勇气,小胸膛里满是热血的道:
“阿初哥,请你收我为徒吧,我要跟你学功夫。”
一句话,将两个大人逗乐了,
“拜师父哪有这么容易啊,你阿初哥的功夫可是概不外传的哦。”老王拍着小男生的头,开着玩笑。
岂知小男生的头一偏,避开老王的手,那股倔强一直蕴在眼中,没有降下分毫,抬头看住完颜初,突然曲身就要单膝跪地,同时还拱手道: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在他的膝盖还没有点在地上之前,完颜初已先一步扶住了他,小男生一愣,使尽全力向下压的身子竟轻松地被完颜初单手扶直了,而这个举动却更增大了他要拜师的决心。因为虽然他年纪小,但他从小力气就很大,从两年前开始,与老爸掰手腕,他就没输过。而这一次,让那几个小混混堵住,且挂了彩,完全是因为他们手上有利器,他没有机会施展本事所至,所以他根本不服。但在亲眼目睹了完颜初不过几下就将四个手里有利器的壮青年撂倒之后,他对完颜初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他一定要拜师。
“这小家伙,武侠片看多了嘛。”老王摇了摇头,有点无奈的看了看完颜初,其实是希望完颜初能够收他为徒的,也不是说教什么功夫,重点是有这么个师父教导他,他就不那么容易走歪路了。
“阿初哥,我也要拜师。”那个额头挂彩的男生也站了起来。
“阿初哥,我也……”也许是觉得自己不够勇敢,完颜初就算要收徒也不会收他吧,那个瘦弱的男孩儿说话的声音有点瑟缩。
屋内所有人都对他行着注目礼,这让完颜初着实头痛了一下,不过马上又笑开来,从怀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一个孩子,道:
“虽然我不收徒弟,但如果你们有空可以随时去这个汽车修配厂找我,那里的后院,有我平日练拳的沙袋和练功时用的小玩意,而我可以教你们一些防身的功夫。”
三个小男生高兴极了,齐声道:
“谢谢阿初哥。”
在与三个孩子约定好之后,完颜初才走出讯问室,却在转角处,被一个警官叫住,让他在笔录中签一下字。于是,他躬下身来,随便看了看笔录中的内容,用那个警官递给他的钢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就在他低头的那一刹那,一个匆匆赶来的身影,从他的身后跑过,直接进了讯问室,她的学生在这个月里是第二次进这里,所以她显然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连登记出入人员记录的警官都认得她了,见她着急,便未上前拦阻,警官淡笑着摇摇头,做这些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的老师也不容易啊。
那三个孩子,手臂上划了道口子的是小岩,额头擦破皮的叫小松,瘦弱单薄的是小辉。第一次进派出所,是因为他们几个迷上了网络游戏,常常流连在一个地处偏僻的黑网吧,将身上的零用钱都花光了,又不敢向大人们要钱,于是便兴起了以收保护费为由,合伙威胁同学要钱的事,后来有个外校的学生被他们勒索了之后,报了警,再后来,在他们又去黑网吧的途中,被请到了派出所……其实三个小孩子的本性并不坏,认错态度很诚恳,所以接案的王警官便在孩子们的哀求下没有直接联络他们的家长,而是通知了他们的班主任白箫箫。后来,三个小孩子在白箫箫的鼓励下,主动向父母承认了错误,也得到了父母亲的谅解,还了被抢同学们的钱,并答应父母老师们再也不去黑网吧了。
很快那个黑网吧就被查封了,但是网吧的老板是个地痞流氓,他认为一定是三个孩子向警察告的密,便邀了几个混混在今天下午孩子从学校打完球回家的途中将他们堵在了一个小巷里……小松和小岩可谓是人小胆大,偏不服输的个性让他们挨了打,小辉见势,趁机跑出小巷找人求救,却由于急切,差点撞上由此经过的完颜初的车……
白箫箫在知道了前因后果后,知道她的学生并没有犯错,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但看到小岩和小松都挂了彩,又不免心疼,道:
“以后放学,老师送你们几个回家吧?”
“什么?”三个小男子汉的脸上明显有点难以接受地扭曲,开玩笑,我们还没有怕到要你一个弱女子送的地步吧,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同学们的大牙?
“才不要。”小岩首先反对。
“老师,你认为你能保护我们?”小辉是满脸的不信。
“嗯……那个,我是大人嘛,那些古惑仔们是不敢乱来的啦。”白箫箫自己也觉得她的这个说词有点无力,但到底该怎么办好呢?现在去学功夫肯定来不及……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们会保护好我们自己的。”小松道:“这次是因为毫无准备才吃了亏,以后我们会专挑大路、人多的地方走,就不会被那些流氓堵住了。”
“更何况阿初哥已经放了狠话,那些古惑仔们就算出了狱,应该也不敢再动我们了。”小辉接着道。
“阿初哥是谁?”白箫箫皱眉,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对这个阿初哥很崇拜,该不会是混什么帮派的吧,如果真是这样,这个阿初可比那几个社会混混更麻烦啊。
王警官看出白箫箫眼中的疑问,忙解释道:
“阿初可是个好人,拳脚功夫不错,又肯帮人,这次就是他救了孩子们,所以孩子们很喜欢他,还要拜他为师呢。”
“哦。”白箫箫放下心来,领三个孩子出派出所的时候还在想着,王警官将那个阿初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见。
G大门口。
乔琦坐上车后,车子随着涌动的车流缓缓前行着。
二十岁的乔琦已经是市内最高学府的G大学生了,也许是两年前的那一次绑架未遂,又或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总之自那以后,她乖得仿如一只波斯猫,认真的学习,全力的考G大,因为爸爸说,要完颜初一直接送她上下学,那么,她对自己说,她就当一辈子的学生。
“今天你来晚了,是有什么事吗?”乔琦轻声问着,口气之中全无责备,只是关心,因为完颜初的时间观念很强,平常从未迟到过。
“对不起,刚刚在路上遇上了点小麻烦,我尽量不会有下一次。”完颜初的回答十分公式化,无形中将两人的距离拉远。
乔琦长长地睫毛垂下来,小心地盖住由心底涌现出的那丝无奈,缓缓地,几不可闻地叹息着。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间隙,乔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注视了前方后视镜中英俊的面孔好一会儿后,才像是鼓起勇气地道:
“阿初,同学给了我两张电影票,咱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听说是一部很不错的片子。”
“乔小姐,”后视镜中的完颜初,几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便道: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恐怕没时间陪你,如果你真的想看,那么我打电话给阿伦,让他来陪你,好吗?”阿伦那小子,从两年前见到乔琦的第一面开始,就一心想要追求她,求了完颜初很多次,让他给他创造机会,于是完颜初便如此说。
“既然你没时间,那我就不看了,也请你帮我转告阿伦,我永远不会和他去看电影。”一股气闷在胸口,让乔琦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僵硬,也是第一次明确的拒绝阿伦。
完颜初抬眼看了看后视镜中那张不再柔和的清秀面孔,他知道,她在生气……看来他的确该辞去这份工作了,其实上个月他已经和**非提过了,但**非却以一时之间无法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为由,希望他再等一等。
繁华地大都市,走走停停地车流,完颜初望着窗外,他已经适应了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她的世界的生活,但是,她……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