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的天气四季分明,昨天的秋老虎还在做怪,今天的风中却已有了深秋的凉意。
池塘边,白箫箫靠在躺椅中,看着满池开败的荷,心中涌现一片感怀的萧瑟,当然,她不会多愁善感的学林妹妹去葬花,但是这样由胜而衰,由美到残的景象却也难免令人产生一份怅然。
这些天来,白箫箫已对“皓月楼”的生意不太上心了,因为脑中一直在转着如何回二十一世纪的念头,但究竟怎样才能回去呢?要再回一次沙漠吗?还是回到她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地方,那片草原呢?可是沙漠与草原都那么大,要找正确的位置很难,要对上时空隧道那更是要等待的奇迹,唉,好烦,但与这个念头随之而来的,却又是对这里的亲人、朋友们的不舍,走之前,好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尽她所能。
但最最令她烦恼的是,她真的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去吗?
总之,自从从“宁澜寺”回来,她的心里就未平静过。魏府上下自然也看出了她有心事,吴氏知道,所以一直劝她要顺其自然,但是,“回家”的念头是如此的强烈,让她怎么可能放得淡然?虽然完颜祈姮从魏继川那里知道了白箫箫不凡的身世之后,还是不太能够理解,但他们仍是尽量陪着她在一起玩,多多感受这个时代美好的一面,让她放宽心,并同时帮忙想办法。
“箫箫—”一个大老远传来的喊声忽地钻进白箫箫的耳朵,回头,只见是这几天都未出现的完颜初,一副好兴致的大步来到她的面前。
“有些天没见你了,很忙吗?”白箫箫招手让他坐在另一张椅子里,问着。
坐下来后,望着白箫箫,完颜初的俊颜闪着笑意,点头道:“是有点忙。”顿了一下后,又吱唔地问:“嗯……你有想我吗?”
问得小心翼翼,问得满眼渴望与希冀,让白箫箫的心中顿时升起许多的不忍。将眼光调向远处池塘彼岸的一株巨大地柳树上,白箫箫考虑着该如何开口……上次拒绝完颜锦时,她很干脆,只要不看对方的眼睛,就不会知道他有多么受伤,而自己又有多么不忍似的,但这一次,面对完颜初,她还能做得到那么残忍吗?
“完颜初。”白箫箫忽然叫道,眼光没有转回来。
“嗯?”眨眨眼睛,完颜初应着。
“你上次不是说,想知道我的家乡在哪里吗?”白箫箫的语气平静到冷,仿佛风中吹过的凉意。
“是啊,”完颜初没有发觉异样,一直处在见到日思夜想地佳人的开心之中,而且,她要告诉他了,她主动要告诉他,哦,她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呢?什么样子的地方可以培养出这样一个白箫箫呢?好期待啊。
于是,缓缓地,白箫箫说了起来,与上次告诉魏继川的话一样,已经不用再重新组织语言,也不用再努力思索,怕对方听不懂,所以这一次,她说得格外的淡,淡到像是在说另外一个人,或是一个离奇的故事,而非自己的。但是至始至终,她都刻意的没有去看完颜初的眼睛,直到她说:
“我不会长久的留在这里,这个时代不属于我,我要回家。”
白箫箫转头,视线从那棵柳树上拉回,强迫自己盯住完颜初,她在告诉他,她心里的想法,还有——她的坚持。
忽地,一阵强风伴随着彻骨的凉意甩进了庭院,略过满塘的残败的荷,扑向池畔的定定地注视着对方的两个人,风吹乱了他们的发,掀起了外衫下摆,鼓起了前襟,直钻进他们逐渐冰冷或混乱的心。
好久,好久之后,完颜初才仿似如梦初醒般,由喉咙口吐出几个字,
“所以呢?”
所以呢?这三个字如一根令箭插入白箫箫的心,但是她不能不说,努力保持着平静,她接着说下去:
“所以,请不要对我有任何希望,对于一个终究是要走的人,请不要抱有希望。”
完颜初霍地站起来,他的剑眉倒竖,浑身无法抑制的颤抖,而他的脚也在下意识地左右移动,胸口剧烈的起浮着,试了几次的深呼吸,却仍是没能压下心中燃起的熊熊之火,转过身,他用两只手箍住白箫箫细弱的肩膀,力道大到令她皱了下眉,盛怒中的完颜初却意外地惊觉了,放松了力道,但仍是不肯放过她。然后,咬牙切齿地,完颜初大声道:
“回家?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回去?这种事我闻所未闻,用这种烂借口来拒绝我,休想!”
白箫箫望住他,他不相信她所说的吗?不是的,刚刚她明明看到他的眼光扫过她戴手表的位置,还有他眼中迅速略过的一抹了然。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他在拒绝相信。
“你知道是真的,我不是在说谎,要不要我再穿一次家乡服给你看?你见过的,你们这个时代是没有的……”
“够了,够了,我不要听,好吧,就算我相信了,就算你有可能回去,那么我告诉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回你那个什么世纪去,我也要去,从这一刻开始,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要走我们一起走。”
“你疯了吗?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能来,我就不能去吗?”完颜初稍一用力,白箫箫已到了他的怀里,再不放开,再也不放开,此时的完颜初,满脑子回荡着的,只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