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红镶金的廊柱,紫檀木的八仙桌,打磨得铮亮的大理石地面,毫不掩饰地向一走进主楼的人们展示着它装修的奢华,而期间点缀的各色灯笼、粉缎轻纱又为整个大厅披上了些许柔美。
厅中靠里的地方有一个圆形的高出地面半尺的大舞台,由火红的长毛波斯地毯铺就,而舞台的另一边是个通向内堂的回廊,各色水晶石穿成的帘幕在灯光下显得迤俪非常,似乎是为了故意引起每一位贪欢客的无限遐想。
白箫箫边啜着上等碧螺春,摇着折扇摆谱,边好奇着这厅中的贪欢客们都是些何许人也,各个都是锦衣华服不说,有些甚至还带着股睥睨世人的气势,据她推断,这种人多是做官的,且官位还不低。怪不得这主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呢。
那不就是吗?有两个穿戴十分体面的人已经躬着腰向离舞台最近的那张八仙桌移去了,而别桌也有几个人在蠢蠢欲动地找寻着机会。
白箫箫的坐位处于较后方,只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挺得那叫一个直,对于那两个满脸堆笑而来的人是连脑袋瓜子都不转一下,只是几不可微地点了两下头,架子端了个十足十。
“小林,你猜,那个人会是个几品官儿呢?”白箫箫问着一旁仍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做抵御诱惑状的小林。
“小的猜不出来,可是,小姐怎么知道他是个做官的呢?”这小子还知道反问。
“哟,好小子,敢质疑爷的判断力啊?好吧,咱俩打个赌,你赢了,以后我出门时不换随从,专要小如和你一起陪着我,给你们俩制造约会机会,怎么样?”
“真的?”小林立即兴奋起来,可转念又一想,道:
“那……如果小的输了呢?”
“我下次出门除了带着小如外,还要带着守门房的阿旺,不带你。”
“啊?”小林的脸立即垮下来,“不要啊,小姐,阿旺他一直都对小如有意思,您不能把机会给他啊。”
嘿嘿,白箫箫在心里偷笑,她当然知道这回事,在魏府里,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小如这丫头还满有男孩子缘的嘛。
故意板起脸来,道:“又忘了该称呼我什么了?”
“小……”
“嗯?”
“爷~”
“嗯。”白箫箫点头,“那好吧,换个赌注,二两银子。”
“啊?”二两银子等于他一个月的工钱,“可以不赌吗?”
“爷我的赌兴上来了,你敢不陪我?更何况,你又未必一定会输。”威胁加利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看来这个“风华楼”并不是普通的妓院,居然没有老鸨来让她挑姑娘,有点失望的说。
而就在这时,忽地,全场的气氛陡然一变。
白箫箫举目望去,每一个贪欢客都是一脸的期待。
果然,一个三十几岁,风韵犹存地看似老鸨型的女子款摆着腰姿上了舞台。对台下的众人先是作了个揖,然后道:
“谢各位客官捧场,现在就由我‘风华楼’最当红的四大花魁——梅、兰、竹、菊为大家登台献艺。”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老鸨走下台去,整个大厅安静得出奇。
水晶帘“唰”的一声掀开,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一个艳丽的女子已站在了舞台中央。
小麦色的肌肤,深陷的眼窝,纤细的腰身,上身着火红的紧身半袖露脐短衣,将胸部衬托得更加丰满,下身着火红的七分裙裤,赤着小小的骨架匀称的脚丫,拿一只手鼓,跳着看似维吾尔族和蒙古族融合的舞蹈,仿佛一团火焰般在火红的波斯地毯上扭动着,跳跃着,燃烧着。
宾客们无不为其动容,震憾着她的动感、张扬和活力,有的已经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
白箫箫吃惊不小,她从不知道,古代女子竟有如此豪放的,据她所知,在古代,就算是**,她做的也算是出格了。特别是脚丫子,竟毫无遮拦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她就是“梅”吗?梅不该是傲雪而清冷的吗?白箫箫忽然想起了那首名叫《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歌——如火的“梅”。
接下来是兰,经过了梅不俗的开场,兰的表演更加令人期待。
而大家还没有从梅的火热中回神,兰却已弹起了琵琶,满含深情的唱了起来,声音仿似黄莺出谷般,婉转动人。
兰静静地坐在场中央,一身淡蓝衣裙,外罩透明轻纱,令她有种飘飘欲仙,不沾尘俗的美。明媚双眸时而含羞带怯,时而满含幽怨,时而又是顾盼游移,搅得人心不自主地随着她的眼波莫名的一阵慌乱。
但具体唱些什么,白箫箫倒也听了听,也就是“郎啊郎,你是不是饿得慌,你要是饿得慌,俺来给你煮面汤”之类的。
说实话,白箫箫对这类歌词十分感冒,还记得上中学时,有一次自习课,背《琵琶行》背得昏头涨脑的时候,同桌忽然一脸恶心状的扔给她一个磁带皮,指着其中一首歌词要她看。而她看了,但看过的后果却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外加偶尔忽然想起后还忍不住要打个冷颤,那首歌的名字就是——《杜十娘》。
说起杜十娘此人,白箫箫亦是气结的,她就不明白了,这杜十娘有那么多的钱,虽然曾做过**,但赎了身后,依然能活出个人样来啊,干点啥不好,就为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型男人,就怒沉了,就自杀了。可惜她一代倾城佳人,更可惜了那一箱珠宝,不知道后来有没有人打捞过……
呃,扯远了,继续看花魁表演。
好剑法!此时台上来了一个粉装女子,俏丽的脸庞泛着一股英气,她的手中无鼓亦无琴,只有一把闪着青茫的状似削铁如泥的宝剑。
或挥或刺,不知是哪里传来的琴声,让她的剑招踩着节奏,配合的天衣无缝。一个燕子翻身,翩若惊鸿,引来一片喝彩之声。
竹下场后,白箫箫按耐不住震憾之情,举杯喝茶,才发现杯中已空,手刚要去拿茶壶,却只听“锵”的一声,一个如破阵的琴音横空而来,震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后,却又消失得让人抓不住。
接着,灯光忽地一暗,只有舞台左右的两个灯笼仍放着幽幽地柔光,整个大厅立时显得如梦似幻。
一个紫衣丽人怀抱古琴从天而降,飘然落地。轻轻地,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宽大的袖子,长长的紫纱罩衣,在带起的风中翻舞如波。
当白箫箫反映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处于呼吸停顿状态。
灯光重又亮起时,紫衣丽人已然席地坐于场中,怀里的琴已被放在膝上。接着,丽人缓缓抬头,竟是带着三分高傲的,俯视着台下众人……
而这一次,白箫箫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不仅是呼吸停顿,就连心脏也猛地漏跳了一拍儿,这……这位花魁居然是个——男的?!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一上场就抬高下巴,原来,他是想让大家看清楚他的喉结,就连他身上的紫衣也是半敞着的,露出一大片雪白而平坦的胸。
白箫箫一直觉得魏继川长得太过俊美,笑起来有点妩媚,但是,魏继川毕竟是个武官,有很多时候,眉宇间还是隐着些许霸气的。而她,今天才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阴柔型男人,一个转眸,一个勾唇,似乎就连一次呼吸,那胸膛隐隐地起浮,都是媚到骨子里的。
缓缓抬手,似随意的一拨,音色清远,宛如远山的眉儿微蹙,万种风情……
“啪”,不知谁手里的茶杯未拿稳,落在了大理石地面上,摔个粉碎。
美人,哦不,菊的唇角一勾,在所有人再次的抽气声中弹了起来……
琴声时急时缓,时而骤停,时而又如巨浪拍击礁石般锵铿有力,时而又如蝶恋花般辗转幽思。
白箫箫的手拿起茶杯,她忘了茶杯刚刚已空,当唇猛地被烫到时,她才在小林的轻呼声中回过神来,也才发觉茶杯烫的手疼,紧接着,她成了第二个未拿稳杯子的人。
小林可怜兮兮地道着歉,
“对不起,爷,您烫着了吗?刚刚见爷想倒茶,又急的看表演,便为爷添满了。”
白箫箫摇摇头,告诉小林不必在意,然后,她再看了看舞台中央的那个人,终于完全清醒了。而清醒后,她想到了一部电影——《六指琴魔》,而这个男子则是媚人琴妖——一个天生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