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街道上仍是人声鼎沸,却打扰不了房内的两人。
灯火跳跃,月色明亮。棋盘上早已尘埃落定。
半夏颓废地放下手中的棋子,伸手抹去了额际薄汗,苦笑道:“……我认输。”
三笙浅浅一笑,指了指棋盘,指点到:“你太执着于胜负,一心在攻,也不想着替自己留点后路。”
半夏点点头,和三生一起整理起残局:“我也知道这毛病,但一下起来便什么也不顾了。”说完,望了望窗外。天色阴暗,月晕淡薄。半夏倏地展颜一笑道:“三笙可是想看看这宁安的夜景?”
三笙但笑不语,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虽已入冬,街道上仍是一片红火景象。小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路人也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中。
两人并肩走着,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三笙身材高挑,面容俊美,言谈举止间透着高贵;半夏身形瘦削,眉目干净,嬉笑怒骂中自带风流。往日宁安也有不少文人雅士,但像两人这样的却是头回出现。
处在众人焦点中的半夏和三笙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更是旁若无人。
半夏笑吟吟地瞥了三笙一眼:“你旗下的极好,可有心思参加棋赛?”
三笙摇头:“不过是小有心得,对你还有余,对上高手只怕丢了脸。”
半夏听了,也不再多说什么。注意力被一旁的男子引了过去。
只见男子席地而坐,一身青衣虽然陈旧,倒也干净;长发严谨的束在一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眼睛不大,却格外精神。整个人散发出儒雅温和的气息。在这喧闹的街市里只埋头翻着自己的书,尤为显眼。男子身前摆着一副棋,上面已落了许多棋子。半夏以为这男子是摆摊与人对弈,这下便奇怪了:“小哥,这棋不是已经下完了,为何还留在这儿?”原来,这棋局早已呈现了一面倒的局势:黑子攻势迅猛,早已阻断了白字的去路,落子之间使得白子丢盔弃甲。在半夏眼里,这棋在下下去不过也是悬殊更为悬殊罢了。
男子抬起了头,轻轻笑了起来,笑容使看者如沐春风。他指了指棋盘。半夏这才注意到男子手指纤长,指甲整齐圆润,实不像囿于生计的人。半夏抿了抿嘴,多了个心眼。
“这棋还未下完。”男子声音低沉,语调轻柔。半夏诧异,又听得男子道:“这白手只需再下一子便可扭转棋局,不知……“男子顿住,看向半夏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半夏摆了摆手,笑道:“这真是抬举我了。“顿了顿,又不解地问道:“小哥可是已知道了答案?”
男子脸上飞起了两抹红晕,赧色道:“说来惭愧,却是未曾。这棋局是我先前在书上翻看到,有了兴趣但书上却没有详解。我自己也是棋艺不精。”男子说到后来,笑容里掺杂了苦涩。
半夏心里了然:这男子也算是爱棋成痴了。她眨了眨眼,笑意盈盈:“我虽是不大懂棋,但能否让我朋友一试?”说着,半夏拉过了一旁闷不做声的三笙,将他推至男子身前。
三笙稳住身子,好笑地向半夏瞟了一眼,随即凝眸认真观察棋局。男子早就注意到了三笙,这下看向他的眼神里更是带了一丝急迫。
三笙仔细看着,突然眼神一凛,血色从脸上尽数褪去。
半夏感觉到了三笙的变化,疑惑地冲他摆了摆手,道:“你怎么了?”
三笙没有回答,眼神仿佛失去了焦点一般直直地盯着棋面。半夏与男子对视一眼,毫无头绪。
此刻,三笙周围的空气恍若停止了流动,时间像是回到了千年前——
凉亭内,石桌旁,两人对面而坐,桌上摆着一副棋。
女子身着火红衣衫,更是衬得她皮肤白皙,乌丝及腰,黑曜石般的眼睛蒙眬。面容虽算不上精致,但却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三笙一袭白衣,气质若脱尘仙人。
“啊,”女子略显薄怒得扔掉了棋子,不顾形象地扑到了石桌上,闷声道:“你都不晓得让得我!”
三笙微微一笑,抚上了女子的头,像给小动物顺毛一般揉着她的头发。
“……我不管,”女子恶狠狠地抬起头,眼睛黑亮,双颊泛红,“再下一局。”三笙无奈地点点头,女子又说道:“这次我绝不会轻敌了。”
三笙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偶尔一只飞鸟落下来停在扶栏上,蹦跳了一会,侧过头眨着小巧的眼睛看着静谧的两人,眼里充满了好奇。
女子生气地丢掉了棋子,受惊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三笙抬起头,女子两鬓带着汗滴,三笙想了想,掏出手帕想为女子拭去。没想到女子一把打掉了自己的手,三笙微微发愣。
女子眼眶绯红,话语里略带着鼻音:“你怎么能输给我呢?”
三笙怔忪,呆了一会儿才说:“你不是想赢吗?”
女子抽了抽鼻子。三笙不禁觉得面前的女子像只得不到松子的松鼠一般,嘴角上扬了点弧度。
女子未察觉到,又说道:“你这也让的太明显了。”声音软软糯糯的。
三笙点点头:“我没有。”女子抬起眼,看着三笙执起白子在棋盘上落下。“这下不就好了。”
女子僵硬地将头低下,看清了棋面,点了点头,笑道:“恩,白子是有生路了。”随即她又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瞪了三笙一眼:“你还说你没有让我!”
看着面前喜怒尽显于脸上的女子,三笙眼里翻滚着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