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离开后,并未回到自己的领地,而是信步走到了好友若瑄家中。虽都为魔,若瑄却不喜战,在魔族能仍有一席之地却是因为她的占卜;同时,性格温婉的她也不嗜战,平时最闲便是对弈与园林,她所居之地,面积虽不过与人间富贵世家一般,却装饰的极其有情调。
走在院内,弥漫在冷冽空气中的便是淡淡梅香;墙角,几株花瓣若倾墨的梅树伫立着。不远处湖面已结了层冰,一旁的秋千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雪。若瑄曾不因自己喜好改变园内节令,已成了魔界人人皆知的事情。
但今天,似有些不同,一向安静的园内稍显嘈杂。半夏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不过四五米高的竹楼此时竟是十分热闹,平日里一向嬉闹在外的侍女脸上尽显凝重,手上或多或少地拿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匆忙地进出竹楼。衣袂翻飞,几乎看花了半夏的眼。
半夏惊讶地眨了眨眼,身影一动,便进了竹楼内;堂内高椅上端坐着的正是交往数百年的好友:一席紫色流裙将她的身形完美的勾勒出来;一双红唇纵使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丹凤眼常是含着温和的笑意。肤如白脂,却在眉心正中点着一颗朱砂。整个人不显得艳俗,而是多了一份摄人心魄之美。
见好友好好地坐着,半夏心里一松,嘴角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今日怎的这么着急,莫是赶着去会情郎?”
已是习惯了半夏的口无遮拦,若瑄只是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略微松了松身子,笑骂道:“你竟胡说!”
半夏摇摇头,漫步走到一旁,只见那里整齐地堆放着好几十个盒子,随手打开一个,竟是一枚泛着淡淡荧光的夜明珠。“尽嘴硬,这么珍贵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还不快与我说实话?”
许久,却不见若瑄回答。半夏诧异,抬头望去,却看见好友脸上青白,仍掩不去一抹惊诧之色。
“…你竟不知今日是何事?”若瑄的声音里夹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颤抖;半夏疑惑,将不解的目光投了过去。主位上的女子驼了背,喃喃道:“…他终是没告诉你。”
半夏只见若瑄动了动嘴皮子,却不知她自语了什么。正想出言询问时,若瑄缓和了脸色,将略显潮湿的双手放置膝上,似是毫无芥蒂的扯出笑容,道:“原是我今日闲了,才想着整理一下这些杂物,实是你多想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半夏颔首,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若瑄这副表情明显是有事瞒着自己,至于是何事,半夏低垂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她重抬起头,笑道:“今日来的竟不是时候,怕是影响到了你,我还是改日再来访吧。”
“诶,别…”若瑄本想出言挽留,但却被半夏转身的背影所阻止。待眼中不在有那抹白影,若瑄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脑海中浮现了一张与自己相差不大远的面孔,她不禁想起了昨日替半夏占卜的结果,喃喃道:“千年前,他负了你,你忘了他;本以为就这样没了纠葛,但现在你们却又纠缠在了一起。”女子突然停住,思绪转为一声轻叹,:“时玦,你千年前可曾料到今日?”
半夏并未着急离去,反而在园内逗留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一个较为面生的女子。半夏微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副嘴馋狐狸看见肉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接近了那身着黄衣的女子。
注意到侍女完全没有察觉得到自己的接近,半夏突然开口道:“请问…?”
侍女本就拿着重物来回走了许多路,现在又是被半夏这么一吓,,更是慌了心神,嘴里逸出一声惊呼,手上也卸了巧劲。眼看着盒子就要坠落到地,半夏一个手快,夺过了盒子,稳稳地放在手上。侍女好容易缓过神来,微弯下膝盖行了个礼,颤着声音道:“魔君。”
半夏微微颔首,露出一道散漫的笑容,似是漫不经心的打开了盒子。静静置于其中的是一本封面略显陈旧的书籍,确是若瑄一直珍藏的占卜书。半夏一屏呼吸,大脑快速运转:今日若瑄竟是将这本书也取了出来,看来是发生了一些极为重要之事。心里虽然疑惑,但脸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只见她轻笑道:“这东西看来甚好,不知能否请你家主人送与我?”
闻言,侍女惊慌道:“魔君,此为主子准备送献上神之物,实不能赠与您。”
半夏不语,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红眸折射出令人心寒的冷意,“我怎不知若瑄要送上神礼物,莫不是你想私藏?”
先是被那双冷眸盯着,后是被半夏轻柔而更显幽冷的声音所慑,侍女浑身颤抖:“岂是魔君不知?今日为上神千年来第一次过生辰。三道之人皆前去庆贺。主子嫌嘈杂,便吩咐我们礼到即可。实不是魔君所想。”说到后来,侍女竟隐隐有了哭泣之势。
“如此,”半夏眼眸深处流转着得意,放松了脸上的表情。侍女身上的压迫感顿时消散,她再也无法支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夏扬扬手上的盒子,笑道:“既是嫌麻烦,索性我便替若瑄走这一趟。你回去便这样与她说。”说完,侍女面前便只剩下了飘渺的尾音。
看着半夏消失的地方,侍女的腿仍不自觉地轻颤着。拭去耳际的冷汗,还是一阵后怕,她暗想道:“那便是曾被成为战神的仙吗?”侍女回想起刚才与半夏的对话,突然脸色煞白,深深的恐惧从心底翻涌着上来,她喃喃道:“…魔君,莫不是不知道今日的事?”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性,少女再也不能抑制心中的恐惧,埋首低泣道:“……都是我说错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