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绷着脸,箭步如飞。
三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眼底流转笑意,恍若没有察觉到半夏隐忍的怒意。
半夏听着身后闲适的脚步声,一时怒从心来,亟亟转过身,撞入眼睛的便是三生的笑容。饶是她平日自诩嘴利,此刻也不禁气结,嗫嚅了几下嘴唇没说出什么来。
“你先别气。”三笙赶忙上前,却不自意收到了半夏的一记冷眼,不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你!”半夏一振衣袖,怒极反笑道:“哪有这样的理儿?当日央我下凡的是你,现决定不再管这差事的也是你。在你眼中,半夏岂是那跳梁丑儿?”
三笙知半夏是真动怒了,忙收拾了脸上颜色,道:“自然不是,这次确是我没顾你感受……只是,这人妖相恋本就没有正果,怎忍心灭了她最后念想?”
半夏先听得三笙道歉,后又觉着他说的话在理,不觉消了脾气,只是面上仍端着。
“昨夜你我一宿未睡,今日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三笙见半夏面容有所缓和,连忙说道。
半夏被三笙一提醒,本就是属于嗜睡的人,这下更是上下眼皮子打架,也顾不上客套,转身便往客栈走。三笙见半夏匆匆的背影,好笑地跟了上去。
莫颜离了赵府,脚步匆匆,很快出了城。
护城河边,一男子身着黄衫,手执白扇,皓齿明眸,一举一动,尽显风流。
莫颜见到男子,脚下先是顿了顿,随即又自如。男子本是背对着莫颜,却在她靠近时转过了身。
“你怎来了?”男子双颊显着病态红,话说完,又是难以自制地咳嗽起来、
莫颜纵有千言万语想质问男子,此刻也不得不放下心中的疑虑,上前帮他轻抚着背。一伸手,便觉骨头硌得手疼。莫颜稍稍偏头,男子两颊凹陷,不禁心下悲凉。
待男子好不容易理顺了气,莫颜立刻收回手倒退了几步,没有注意到男子霎时黯淡的眼神。
“你,”莫言开口,却不知应该如何说下去,
男子见莫颜迟疑的表情,心内早是想到了原因,喉咙里顿时翻滚起一阵腥味,不动声色地将它压了下去,道:“是来问我宁安命案一事?”
莫颜哑然,却无从反驳。
男子心里一凉,转过身,面前河水滚滚,已至深冬,,更添萧瑟。明知莫颜看不见,男子仍是扯出一抹笑容,道:“莫颜,这宁安城内渡天劫不成的岂止我一人,你怎如此糊涂?”
莫颜望着男子孱弱的身影,紧了紧手,半晌也吭不出声来。
男子放缓了呼吸,无力地摆了摆手,道:“你走吧,我一人静静。”
莫颜仍是怔了怔,半天才哑着声音,说:“你,注意着些身体。”说完,竟是踏着步子匆匆离开了。
男子伫在原地,似是没有回过神来。城内两官吏走了出来,见到了男子诚惶诚恐地做了个揖:“百里大人好。”许久,却不见百里秦回应,两人奇怪地对了一眼,却听得百里秦问道:“城内,出了何事?”
“赵府有人被妖……”
“去吧。”百里秦一阵心烦意乱,打断了官吏的话。两人心生怪异,还是依言退下了。
百里秦呆立着,冬衣沾染了浓重寒意。他突然轻笑出声,随即又变成剧烈的咳嗽。宽大的衣袖藏住了他因紧握而泛白的手。
百里秦依旧挂着笑脸,眼底一片漠然。他伸出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滴,指尖冰凉——
莫颜,我终究,比不上他,是吗?
莫颜在城内奔波了一天,平日里兴风作浪的几只小妖此刻都藏了起来,怕一不小心自己便连累了进去。
赵府内灯火通明,巡查的小厮多了一番,但仍是面露惊惶。莫颜向书房里张望了一会儿,并未看到赵诃与安瑚的身影;想了想,本打算候着赵诃回来,终是敌不过身上疲惫,坐靠着梅树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