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阳光正好。
丫鬟玉音一早伺候九季洗漱,“大小姐,今日清晨老爷就擒了二小姐前去赵公公住处,二小姐不情愿,嚷着要离府出走呢。”
“擒!柳树当真是用绳子绑着她去的?”玉音正要将大小姐的翡翠玉钗别到发髻上,谁想她忽的回头,滑了手的玉钗一下子戳到她脸上。
“小姐,玉音该死,将小姐的如花容貌划了道口子……”
“多施些胭脂便可。”
“得令。”玉音学着前些日子来府里的公公口音,小心翼翼将胭脂抹在九季白皙的脸上。
“玉音,你先随我去驿站瞧瞧。”一想到妹妹舞若桀骜不驯的性子,阵阵不安攀上九季心头。
“小姐莫急,待玉音将耳环给您戴上。”佩上耳环,玉音欣喜的望着镜子美若天仙的人儿,“大小姐可真是好看。”
“贫嘴,你去知会柳姨一声,我不去用早膳了。”
“好咧。”玉音蹦蹦跳跳出了房间。
九季望了眼铜镜内略显红肿的左脸,掏出衣袖里的信封,“哥哥亲启”端庄字迹出自她之手。舞若不想进宫为妃,眼下也只能指望哥哥出手相助了,今日要先将这信传出去。
“小姐,我们这是去竹园?”街道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玉音擦擦额前的汗,换只手撑着红伞。
“先去瞧瞧那说书人今日说到哪里了。”九季面无表情,只管攥着衣袖内的信封。再晚些时辰这信就得延误一日才能到哥哥手里。
玉音将伞又撑得高些,免得让着艳阳晒着小姐,这七月天,可真是燥人的紧。
来到竹园茶楼,已是座无虚席。那姓李的书生说书十分精彩,引得边城老少皆聚在此地,闲来无事听他说上一段。
但看台前排五位一般是空置着的,那是城内达官贵人的座儿,没人会不识抬举。约一年前九季迷上了听书,是这茶楼的常客。柳家乃城中首富,九季沉鱼落雁的容貌又使得众名流公子相继追捧,那正中之位自然是非九季莫属。
可今日偏偏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玉音,你去瞧瞧是谁人坐在正中之位。”九季吩咐玉音小心行事,切莫声张。边城乃北疆与南靖交界之处,鱼蛇混杂,五教九流数不胜数。竹园是边城响当当的茶楼,能让此地掌事奉为座上宾,一定来历不凡。
“柳小姐,今日真是对不住了,改日张某遣李书生亲自登门为您说书。”竹园掌事听下人来报柳家小姐来了,忙迎出来。这目中无人的大小姐自是与寻常百姓不同,虽其他四位都空着,但她是绝不会屈膝的。
“也罢,沏壶铁观音。”九季径直去了厢房。这大小姐喝茶也有讲究,沏茶非竹园丫鬟青叶的不喝。李掌事唤过店小二让他麻溜伺候着,抹去光秃头顶的汗水,这今日也不知刮的什么风,来了两位难伺候的。
“小书生,你说千年前乾至皇帝昏庸无道,那你觉得当今圣上如何?”正中之位,俊逸男子摇晃手中青瓷茶杯,笑的分外妖娆。
“这……”白面书生紧握手中纸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乾至是北疆皇帝,南靖不同其他三国,因当今圣上乃是顽劣不堪的八岁孩童,凡事皆靠宰相定夺。他堂堂七尺男儿,自是不愿说违心的奉承话。但眼下这主子的话自己也是反驳不得。
“我君圣明,自有其执政之道,岂容尔等妄断。”清冷女音回荡大厅之内,众人皆抬首好奇的望向楼上冷艳女子。
“小姐倒是见解不凡。”男子低头饮下杯中水,眼也不抬,甩出百两银票,“赏。”
九季俯视楼下邪魅男子,心中有些恼怒,这男子是变着法说自己与那书生皆是卖艺的下贱之人。
“你怎地这般无礼,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玉音厉声呵斥,掐腰气的脸蛋儿通红。她并未打听出这男子是何身份,不过在这边城柳家的地位还是说一不二的。
九季却不慌不忙地按下玉音,轻点莲步,行至大厅。一步一步男子皆听在心上,甚至玩闹的数起她的步数,就是不正眼瞧她。
“书生讲乾至先皇乃是为博众人一笑,口中更是无一字一句议论先皇之过,公子妄断书生诋毁先皇是何用意?”
“哦?姑娘真是巧舌如簧。”男子终于是肯起身。淡蓝色锦袍衬得身姿修长,黑发随意绾在脑后,坚毅的脸庞棱角分明,琥珀般的瞳孔深不可测。他盯着九季淡漠的脸,挑眉仔细端详。她倒是慧心巧思,一步一步反驳自己的言语。
“公子堂堂七尺男儿为难一柔弱书生,当真是可笑至极。”
“姑娘不笑,倒是浪费了在下一番好意。”男子又贴近几步,笑容里略带轻佻。
“你!”九季已是忍无可忍,正要发作却瞧见书生战战兢兢地模样,她之所以出言相助是为了青叶,若再争执下去怕是过犹不及,怒瞪了一眼风轻云淡的男子,拂袖而去。
“柳家定会亲自上门向公子讨教!”玉音不解小姐为何会息事宁人,啐了一口才愤愤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