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安老师住在千朵莲花山北沟。小谢说,赵老师退休时和老伴商量,到千山脚下盖个小院。空气清新,满眼红花绿树,小溪水清凉甜美,养些鸡鸭鹅的,能多活几十年。而且,山间寺院听佛,远避红尘,心静,禅意也有了。
谢晓安开着他那辆五万块买的二手广州本田,白色的小车在青山绿水间一路疾驰,仅两个小时就带了赵平安老师家。我和晓安一下车就齐齐叫了声“好美!住在这里,不是神仙也成神仙了!”
一个蝶飞蝉舞的农家小院!搭了南瓜架,架上不仅吊着拳头大的绿皮南瓜,还爬着葡萄藤,一串串仅长到小指甲大的水晶葡萄在南瓜花间点缀,葡萄架两边是菜圃和花园,种着长豆,芸豆,茄子,西红柿,旱黄瓜,小白菜,红萝卜,还有两排卫兵似的玉米,已经结了半尺长棒穗;花园在菜园的周边,难为二位花甲老人居然有这样的童心!芍药,菊花,鸡冠花,甚至还有几颗月季花树,招惹得七彩蝴蝶追逐翩飞。
我心中突然一动,这种景象是我和小桃子夜里看星星,凌晨六点观日出,她对我描绘了几百次的啊!
我在吉林省长春市长大,从小只记得斯大林大街全国第一宽,长春汽车制造厂是父亲的工厂,解放牌汽车每二十分钟从这个厂开到全国;长春电影制片厂有许多明星出出入入,。。。。。自豪归自豪,可是,火柴匣似的水泥大楼,千家万户一模一样的“家”,连养一株桃树,种一棵向日葵的“小院子”也没曾拥有过,柳二桃的“家”是多么令我羡慕!
“哎呀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赵平安老师一头昂扬的白发,白条格子棉布衬衫,蓝土布长裤,赤脚穿着布鞋,笑迎出来,口中念念有词:
“晴月照水春如在,桃花深处鸟声迟——晓安,你们来得巧啊,才你师母的钓友送来三条辽河水库大鲤鱼,一会儿给炖了,不用油,只放点儿姜,那才叫一个鲜哪——秀芳,把木耳,香菇泡上!那块鹿肉别舍不得,儿子回来再弄,拿出来化了!”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答应着,也抚着头发迎出来。
“老夫少妻,”这是我对赵老师和师母的第一眼印象。晓安告诉我,赵师母是唱“二人转”出身,爱打扮,身材好,一头黑鸦鸦的长发盘着坠马鬏,身穿半袖真丝无领上衣,绿花布裙,口里道:“这院子哪都好,没处停车!儿子儿媳回来,都坐公交车!小谢和你朋友来了就别外道,到咱山里小院,就图回归大自然啦!——我摘点儿小黄瓜给你们生吃,解渴!”
热热闹闹说着,进了赵老师家。却是“巫”味儿十足:
墙上挂的几幅面具分明是云贵一带苗裔的;木头椅子上居然蹲了头人脸狮身木雕;整整一面墙古董架子上,摆着几百个雕像,法器,人,动物陶塑,泥塑,最显眼处,是一个足有半个真人大小的木雕,竟然是长着年轻女人头,脸,上身,却生着蛇尾巴的怪物,全身黑红,邪异诡秘!
这个怪物头戴兽角状帽子,两只巨大的**只遮了两片树叶,左手拿扁圆形小鼓,右手做舞蹈状,腰间系一条带着缨络,垂挂着各种小兽饰品的长裙,张开口正向天祈祷。。。。
“神吧?这是1953年我在黑龙江漠河从鄂伦春部落搞到的。他们是萨满!”
赵老师在书柜里掏弄一阵,又取出一堆散发着霉味儿的黄皮古书:“太古老,没办法复印,好歹用透明胶粘上了,你们看一看没关系。如果是外人,我才不拿这些宝贝呢!”
“你呀,从来都是嘴上舍不得!一来人,立马拿出来!恨不得把心肝扒出来炒炒吃了!”赵师母脆生生笑着,把一盘从葱绿的小黄瓜端来,“尝尝,又脆又甜!”赵老师先吃了一根,笑声朗朗直震屋瓦:
“老伴儿,说话要清口!信佛了还吃人心肝哪?”
我和谢晓安把这些天来的离奇经历讲了一遍。赵老叹口气,
“事关两条人命,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你点儿什么。巫术是几百万年有关人类历史就存在了的,萨满我倒研究过几年。”
“赵老师,和尚‘了缘’,弄的那些法术您见过吗?”
赵老师把右裤腿一拉,“看,蛇咬的!不过,可不是真蛇,是锡伯族女萨满山翠做法时,弄了条纸蛇!我当时可是扎扎实实吓得魂飞魄散,蛇牙咬在肉上,流出的血,痛,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