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很大,落满了灰尘。宸旻皓是个猜疑心很强的人,他不相信任何人,书房都是自己打扫。他去前线打仗,书房便没人打扫了。
宸君天翻开他的抽屉,从里面扯住一个画轴,“娘亲,你瞧瞧我父皇的画。我与他比,谁画的更好。”
画卷打开,我看到了一个半成品。寥寥数笔勾勒出女子人形,有些像我的模样。之所以认为是我而非宁琳,是因为这女子的衣服是我平日里穿的短衫,简洁,质朴。而宁琳的衣服多是华贵复杂。
画卷一侧写着几个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这句话似乎听到过,到底是什么意思?写的是山与木枝,怎的画了个女子?
“你比你父皇画的好许多。”我合上了画卷。宸旻皓的东西还是少动为妙。
宸君天十分高兴,他炫耀似的取出薄薄一本书来,“父皇读书也不如我,这本书他看了几天也没有看完。而我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看完。”
“快放下你父皇的书,他若是发现了,定然会责骂于你。”我抬步欲离开。
宸君天平日里被我惯坏了,他才不听我的话,大声念了出来,“千寒雪……”
千寒雪?我蓦然回头,看到他手中的书籍上三个字——千寒雪。这竟然是宸旻皓的内功密集。可是,这密集上为何血迹斑斑?
宸旻皓看了几天这本书,是为了什么?
不动声色拿过密集,“说过几遍才要听话,不要动你父皇的东西,跟我出去。”趁着宸君天没有看到,将密集塞到了衣袖之中,拉着他出了御书房。
将宸君天交给墨离教导,我到了自己房间里,让侍女们出去,这才取出书籍来看。
薄薄一本书,我看了一下午。看完后,手脚冰凉。终于明白宸旻皓为何看了几天,为何这书籍上沾染血迹。
千寒雪,是一门极其厉害的内功。若是练习了,可以将内力提升十倍。可是练习之人也要为此付出代价。若是女子,活不过十八岁,若是男子,不可调动内力。这所谓不可调动内力,其实是指不能用内力为他人疗伤。
一旦调动了内力,千寒雪便在体内渐渐消退,一直到全部散尽。而这期间,会呕血不止。
我这才明白,为何自从那次我用了千寒雪的内功不久,宸旻皓便不再让我住在他的寝宫。我也知道了为何他要等上三年时间,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一个人神出鬼没的杀了屠龙。
原来,三年前,他便开始呕血了。那都是因为我无意用了千寒雪内功,而他救了我。
当时他说:“万万不可再用千寒雪,这一次有我为你运功疗伤,下一次呢?还有谁会救你?”
我这才知道他说此话的深意,那一次,我本该要死的,是他用内功救了我。这反倒要了他的命……
宸旻皓,你为何要救我?难道当时你不知道这千寒雪的厉害吗?
也许他以前不知道,可是上次他废了我的内功,墨离便将这本书给了他。给我运功疗伤时,他一定知道。他是心甘情愿救我的。
或许,几日前,墨离与他闭门三天,谈的便是这件事情吧。怪不得他说要带我去雪山,永远不回来……
原来,在他心里,我是这么重要……
虽然他没有说过,我却知道了……
次日,我让宸君天带着我再次来到宸旻皓的书房,翻看他的每一本书籍,抽屉书架的每一个角落,想要找到救他的办法,却是徒然……
根据千寒雪记载,宸旻皓活不了多久。他用炼制的药丸苦苦支撑,为的是活捉屠龙,实现我的心愿。
宸旻皓,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值得吗?
这一次攻打尤驰国,凶多吉少!
我的武功已废,不能助他驰骋沙场。便只有想法子去延长他的性命。
这世上,若是有人能救宸旻皓,一定是他,墨离!
墨离终究没有让我失望,他告诉了我一个法子,废掉宸旻皓的武功,用千年雪莲救他。这与当年救我的法子一模一样。只是,我以后不能再用千寒雪,而他可以,这便是男子与女子的区别。千寒雪内功,竟然也重男轻女!
于是,我决定去雪山,寻找千年雪莲!
那可能有千年雪莲的雪山凶险异常,随时会有雪崩发生。可是宸旻皓可以用命换我,我又怎不能用命救他呢?
墨离见劝说不了我,便取出一个卷轴来,“你瞧瞧吧,这是宸旻皓留给我的东西。他说若是他不能活着回来,就让我这东西昭告天下。”
那是一道圣旨,上面写着封宸君天为皇上,我为太后,由我与墨离一起辅佐宸君天登基。
原来,他早就做了打算,他已经料到他无法回来……
宸旻皓,你个骗子!
望着皑皑雪山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一片死寂,我将身上包袱再次绑紧,取出乌金匕首在冰壁上凿洞,一点一点攀爬上去。
墨离说,雪莲花一定开在顶峰。所以,我要攀到最高处。
我终于知道寻找千年雪莲的艰辛与危险。我一次次从山腰摔下来,一次次滑倒,仰面朝天。我的脚腕儿扭伤,冻得瑟瑟发抖。孤苦无助,希望与失望此起彼伏,渐渐化成了绝望。
爬到山顶,我没有看到雪莲,那份绝望让我想要从山顶跳下去,为何老天爷不开眼,宸旻皓真的没救了吗?
我又爬另一座雪山。饿了,就着冰雪吃冻硬的干粮,困了,就找个背风的地方眯一会儿。我不敢睡得太深,怕因此再也醒不来。
终于,在爬了七座高峰之后,我找到了雪莲。那是一朵盛开的雪莲,雪白晶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若冰雕玉刻。我兴奋的在雪地里连滚带爬,欢呼雀跃,忘记了所有伤痛。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我笑了又哭,跪在地上感谢上苍的怜悯!
宸旻皓终于有救了!
长长出了口气后,我恢复了平静,暗想当初宸旻皓找到雪莲时,是不是也是这般喜悦?他那张僵尸脸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好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