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洛一直很忙,而我一直很闲,几天时间,已经能把那几本书倒背如流了。
我很想为他分担一些事情,可是他面临的事务不是些赈灾救济,便是驱除瘟疫,都是我不懂的事情,索性自顾在他书房里练剑,舒展筋骨。
“小枫,安静会儿,你这样打扰的我有些头疼。”慕容洛皱起眉头,蘸了墨汁,提笔在半空,半天没有落下,反倒是那笔尖的浓墨落在纸上渲染一片。
剑入鞘,我挨着他坐下,好生没意思的掰着手指头玩儿,“以前都是将军看书我练剑,怎的回宫以后,嫌我烦了?”
闻听这话,他放下了笔,“我是白让你看了那许多书,一点儿淑女模样都没有,将来如何嫁人?明日起开始学习琴棋书画。”
“我不要嫁人,我要一直跟着将军。”我挽过他的胳膊,仿佛他要赶我走。
他的手指刮过我的鼻尖,一声轻笑,许久不见的戏谑出现在眉宇间,“一直跟着我?白首不相离?”
顿时感觉到脸颊如火烧,犹如做了错事被发现,就连原本挽着他胳膊的手也不自主的松开了,局促不安的绞着手指,低低嗯了一声。
换来的是将军呵呵一笑,“你还太小,依你的性子,不适合在皇宫里。”
话音落,我的心坠入万丈悬崖,耳边是慕容洛侃侃而言,“我视你比我妹妹更亲,定然会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他对我果然只是兄妹之情,绝无儿女****。怎样的女子能牵绊住我的将军呢?
“殿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有侍女来报。
我察觉到慕容洛的神色一凛,迟疑片刻,他道:“到前殿去吧。”
前殿名紫宸殿,这名字是慕容洛七岁入住时皇上亲笔题写,紫宸,天子之位。
当初这名字引来轩然大波,听说连静心皇后都亲自劝阻,可是皇上一意孤行,可见对慕容洛寄予了厚望。一直到四年前皇后自尽身亡,慕容洛得罪皇上,这紫宸殿的名字也不曾抹去。期间也有人提议,皇上都不置可否。
跟在慕容洛的身后步入紫宸殿,里面早已经坐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慕容洛大步走了上前,坐在中央的位置,而我习惯于站立他的身侧。
“方才与心菀去看望十二弟,顺便向燕妃娘娘讨教了安胎之策。路过你这里,想到你与心菀自幼青梅竹马,回来这许多日竟然不曾见面,便邀了她一起来看望于你。”慕容朗几句话信息量颇为丰富。
我看到慕容洛端着茶碗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连带着茶水晃了晃。
抬头望向太子妃秦心莞,我的视线便再未移开。
倾国倾城,脑海中只有这四个字,如果我再多读写书,就不只是这四个字了。这是比仙女还要美的女子,只怕月宫嫦娥看到了也会自行惭愧。偏偏她又唇瓣微弯,带着浅浅笑意,盈盈水眸中说不尽的温柔,尽显贤淑端庄。
我若是个男子,定然为她动心。
“心菀,有了身孕,就该多休息。这是父皇的第一个孙儿,也是我皇室的喜事。”慕容洛的语气平静。
慕容朗有些失望,他拉过秦心莞的手轻轻抚摸着,“七弟,你也该成亲了,想来父皇也已经告诉你了,想要封王先成亲。不知可有意中人了?”
“刚回都城,一切还未适应。”慕容洛答非所问。
慕容朗一阵笑声,“莫不是还惦记着心菀?你那正妃的位置她可瞧不上。一个月后八月十五赏花,到时不少家眷来参加,兴许有你看上眼儿的。”
我看到慕容洛缓缓放下手中茶碗儿,“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秦心莞的眼眸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低垂眼眸,嘴角的浅笑也荡然无存。
而慕容洛忽然扬起头,看向慕容朗,“我与心菀自幼两小无猜不假,却是一直将她当妹妹看待,如今她做了太子妃,又有了身孕,我替她高兴。”
又是一个妹妹,只是我知道这个心菀妹妹不同与我这位小枫妹妹,因为慕容洛说出心菀这名字时有些僵硬,我太熟悉他,能体察出他的紧张。
“既然如此,当初这定情的玉佩,我便替爱妃还给七弟吧。”慕容朗扔过来一物,稳稳落在慕容洛的身前,是一枚碧玉,通体纯净透亮散发着荧荧光彩,是美玉中的上乘精品。
慕容洛不动声色的放到衣袖之中,轻笑:“若这也算定情信物,那我也是处处留情了。当年宸国进贡了七枚碧玉,而我又行七,体弱多病,太医说身戴墨玉才好。父皇便悉数赏赐于我。几年来,已经不记得都送给哪些女子了,似乎李姑姑也有一块吧。”
连宫里的李掌事都送了,可见这玉佩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自然当不得定情信物。
慕容朗忽然笑道:“小枫姑娘,若是好好打扮一番,也是个绝色美人儿,听说在军中伺候了七弟多年,不如早早禀了父皇封个嫔妃什么的,也算是有个名分。”
“我与将军是清白的,他当我是妹妹,我亦当他是哥哥。”我争辩道,其实从平日里红杏她们的眼睛里我能猜到,我与慕容洛的关系被扭曲了。而我又怎容许慕容洛的名声受到玷污?
“妹妹?”慕容朗意味深长,随即又是一阵笑声,拉着秦心莞起身告辞。
当他们迈出紫宸殿的大门时,一声清脆,我吓了一跳,这才低头看,慕容洛手中的茶碗儿硬生生地被捏碎了,茶水洒了一身,而他浑然不觉。
我蹲下身子去将他衣衫上的碎片儿捡去,不料手被他握住,“小枫,你方才说的是真话?”
“什么?”我吓了一跳。
“无事。”他缓缓松开我的手,“你将我当成哥哥,我应该很高兴才对。”
我丝毫看不出他的喜悦,反而觉得他离开紫宸殿的身影多了些疏离冷凄。一如初见时,让人心生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