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知道自己失言了，将头扭向一边，没有说话。
“说啊，景逸他真的要娶亲了吗？”夜琤戚声问道。
顾言还是没有说话，夜琤的心痛，仿佛被人用刀子捅开，撒上了盐，在烈日下熏烤，从内到外的煎熬，痛不欲生。
夜琤忽然笑了，笑的苦涩，带着泪花，喃喃自语，“我都已经嫁给江荣了，他早该不喜欢我了，是的，他怎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又怎会等我？是我负了他，我与他，今生今世绝不能在一起了……”
顾言扶她坐在火堆边，两个人都是不语。那只兔子已经一面烤焦了，嗞嗞滴着油，顾言将它翻转了个面，专心烤着兔肉，他的烧烤技术一般。
夜琤一直沉浸在景逸要成亲的事情中，她早该想到，却是一直不敢去想，其实自从分离后，她就知道这辈子不可能和景逸在一起了，就算景逸不嫌弃自己，自己也不再与他相配，没有颜面去面对他。
可是，夜琤心里有些不甘，她为自己的难受找理由，她到底难受什么？
对，是景逸不该这么早就娶亲，至少，他应该痛苦上三五年，然后再从悲伤中走出来。
可是，连一年都没有，他便忘记了她，从那海誓山盟中走了出来，他要娶亲了。
这对于夜琤，对于他们的爱情，是种嘲笑。至少夜琤的心里一直想念着他，这种想念，如果不是因为景逸娶亲，会是一辈子，她会爱他一辈子。
如果一个人注定要变心，迟与早有什么区别，纠结于这一点，只会让人陷入谁欠了谁、谁负了谁的怪圈里，而这一切对于已然不存在的爱情，重要吗？
夜琤很快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的悲伤也戛然而止。
“景逸娶的那位女子，美丽吗？”夜琤终于低声问道。
顾言将兔肉取下，撕了一块没有烧焦的给夜琤，“不及公主美。”
夜琤苦笑，“比我待他好便好。”不再言语，细细嚼着兔肉，没有景逸烤的好吃。
在沉默中，顾言从马背上取下一壶水递到夜琤手中，又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静静的，看向洞口，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是个好天气。
“我没想到公主爱景逸如此深，他该是怎样的福气啊。”顾言忽然道。
夜琤笑了，凄然，“福气？或许这是天意，我们不该在一起。”
“景逸负了公主，是他没有这个福气。老天不会让公主孤独的，他会安排一个全心全意对公主好的人来照顾公主一生。”顾言幽幽道。
自己落入了这般境地，还有谁会真心相待？夜琤苦笑，“那个人是你吗？”
她问的本无心，顾言的身子却是一颤，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如果是我，公主可愿意打开心门？”
夜琤的心动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顾言，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此刻的她还沉浸在悲伤中。
顾言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夜琤觉得好累，她靠在顾言的肩上，看着洞口外的天空，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默默数着。
她记得小时候，不快乐时，母亲就会拉着自己看天上的星星，让她数星星，她还记得母亲的话：“数清楚有多少颗星星，就会有神仙出来，他会满足你所有的心愿。”
于是年幼的夜琤喜欢数星星，却总是数不清楚，也总是这样睡着了，忘记了伤悲。
今晚的星星好多，夜琤依然数不完，一直数到九十九颗星星的时候，夜琤数乱了，眼睛也花了，心情却平静了许多。事情已然至此，伤悲无用，应该坦然面对了。
夜琤长出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郁闷一吐而尽，她对着自己笑了，有些勉强。没想到自己比想象中更坚强，这么快就恢复了元气，这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伤心事情吧。
“顾言，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夜琤忽然道。
顾言一怔，转头看到夜琤平静的脸，“好，不过我的故事有点长。”
夜琤点点头，这漫漫长夜，正好需要一个长的故事来打发寂寞与无聊。
顾言想了一会儿，理顺思绪，缓缓道来，于是夜琤知道了他的身世。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为了逃避仇人，抱着顾言躲入深山，却身负重伤死了。
若虚道长从一个老虎洞里发现了他，那时，他两岁，又黑又瘦，与老虎相伴，拿着个骨头啃。是个野孩子。若虚道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他从虎穴中带了出来。同时还有他的身世，一个用血写满字迹的锦帕。
听道长说上面有他的名字，叫顾言。从此跟着道长上了若虚山做小童。他生性聪明，很快便学会说话。也学会了做许多杂务。
那时若虚山上的弟子并不多，因为玉虚道长喜欢清静，徒儿们一到十六岁，不论学得如何，都要被他遣下山去。顾言到了山上，并没有同伴。他孤零零的，每天跟在道长身后，道长念经，他便听着，道长习武，他便看着。
后来，有个孩子来拜若虚道长学艺，于是顾言认识了景逸，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景逸与顾言年龄相仿，道长这才动了收顾言为徒的念头。
那一天，顾言乐坏了。
按照收徒的规矩，若虚道长给他们各算了一卦，顾言到现在还记得道长紧蹙的眉头，阴沉的脸。
道长搂着他，“顾言，你的命太苦了。”那时幼小的顾言怎会知道那一卦的内容？道长收了景逸为徒弟，却没有收顾言。
顾言万分沮丧，继续做小童，为道长打水烧饭。闲暇时，他总会偷看道长教授景逸，羡慕。
景逸不大喜欢学习，道长让他抄写书籍，他便让顾言代替，而自己在一边打鸟玩儿。起初顾言不乐意，景逸便连哄带威胁，顾言虽然与他同龄，却比他低一头，又矮又瘦，当然打不过景逸，便听从他的吩咐。
日子久了，书上的那些大道理，顾言比景逸知道的还多，不只是帮他抄书，还帮他写文章。甚至是每个月固定的一封家书也替他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