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县名门林家府院中,大太太林夏氏夏宛云蓬头垢面的缩在床榻后,口中喋喋不休。屋内一片狼藉,家奴、丫鬟守在门口,不敢入内。
只听有家奴轻声一句“夏管家来了。”一排家奴、丫鬟自动让了路。
夏擎尧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丫鬟黄棋。
“太太怎么了?”夏擎尧问守在门口的夏宛云的贴身丫鬟到。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神志不清,满口胡话。”丫鬟抬头小心的看了一眼夏擎尧“想必又想起三少爷了。”
夏擎尧皱一皱眉头,快步走入房内,对着躲在床榻后的夏宛云轻轻唤了句“姑妈,那里不干净,坐到床上来吧。”
夏宛云愣愣的瞧了一会夏擎尧,“哇”一声哭了。她缩在原地,扯住夏擎尧的袖子“我们英泽命真的好苦。他走的时候,直跟我嚷嚷着‘娘,娘,我好疼,我好难受’。这一生,我们英泽都没有娶妻,想到他没有伴,我心里就凄苦。”
夏擎尧拍拍夏宛云的手,安慰到“姑妈不要太过伤神。”
夏宛云任由泪水将她姣好的面容打落的乱七八糟,她突然两眼发楞,看着远处,眼神空洞“擎尧你说,武壮家新生的男孩是不是我们英泽转世?”
武壮是林府的下人,一年前林英泽病危,武壮的媳妇也突然早产。折腾了半宿,这厢林英泽咽了气,那厢武壮的媳妇刚好生出一个瘦弱男婴。
夏宛云后来知道了这件事,被下人搀着去瞧了瞧那孩子,眉眼间越看越像三少爷小时候。当时夏宛云眼睛发直,立即动了抱养的心思。
但武壮家舍不得唯一的男孩,连夜跑到乡下,才算是勉强保住孩子。
从此,夏宛云常常犯病,时时念叨那孩子,说什么定是林英泽舍不得娘,才又投胎在林府。
胡言乱语了一会,夏宛云突然不再啼哭,说话好像正常了许多,她看着夏擎尧“我听下人们说,跟我们英泽订了亲的姑娘,活过来了?”
夏擎尧目光一冷,向门口瞟去,站在门口的下人们无不吓得神色慌张,立刻跪倒了一片。
此刻夏擎尧没功夫收拾这群嘴碎的下人,他扶起夏宛云,将她安置到床上。
“你说,那个姑娘会不会在下面见过英泽,英泽,过得好不好啊?娘不能陪着,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挨饿受冻啊。”夏宛云又开始眼睛发直。
“不会的不会的,少爷自小有福相,无论哪去,都是富贵命。”夏擎尧随口安慰到,眉头却皱起,心里盘算着什么。
这夏擎尧是夏宛云的远方侄儿,今年二十岁,三四岁的时候被夏宛云抱养到林府。
夏宛云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一点委屈。她十三岁嫁入林家,怀过四次孩子,却流产三次。每次流产,都因为林老爷沾花惹草被她捉住,她气不过,郁气伤身。直到二十几岁迟迟怀不了孩子,才不情不愿允许林老爷纳了妾,就是现在的二太太王氏。王氏肚子争气,连续为林老爷诞下两位少爷,分别叫做林英杰,林英琦。
夏宛云担心无后,年老之后没人替自己撑腰,便从远方穷亲戚家抱养了夏擎尧。
夏擎尧这个名字也是夏宛云起的。原本夏擎尧叫做夏狗儿、夏牛儿之类的土鳖**丝名字,要不是夏宛云让他咸鱼翻身,他现在也只能是大字不识一个,土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全然不像今天,一副傲娇霸道总管的模样。
不过夏宛云三十岁的时候却奇迹般的怀上了林英泽。她赶紧携丫鬟避到湄洲岛上一处妈祖庙的附近楼宇内,安心静养,远离纷争,这才诞下林英泽。夏宛云一向跟别人说,林英泽是被天后娘娘眷顾的孩子。
但是承载着夏宛云全部希望的林英泽却在一年前死亡。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夏宛云脆弱的神经,她变得神神叨叨,疯疯癫癫,整个林府乌烟瘴气。
林英杰、林英琦连同他们的母亲王氏自然盼着夏宛云快点发神经死掉。林老爷过世的时候,遗嘱上清楚写着把一切都留给夏宛云,甚至林家几位叔父长者也完全站在夏宛云一边。就因为夏宛云的专权跋扈,他林英杰这个大少爷、长子,现在也只能叫做“少爷",而不配叫做“老爷”。
夏擎尧一个外人,却把持林家大权,自然被林家二位少爷视为眼中钉。夏擎尧自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夏宛云的健康。只要后台不倒,他林府总有夏擎尧的大旗飘飘。
安抚住了夏宛云,看着她吃了药沉沉睡去,夏擎尧快步离开了此处。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指示黄棋将屋门关紧。
“孩子,已经带回来了吧。”夏擎尧问到。
昨日,有下人报告已经找到了武壮一家,夏擎尧带着几个壮实的家丁亲自前去乡下"拜访"。
几名家丁将武壮一家居住的房屋围住,夏擎尧就在武壮全家惊恐的眼神中步入屋内。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吹吹屋内椅子上的尘土,优雅的入座,而后抬起眼睛瞟了瞟武壮媳妇怀中那个瘦弱不堪,连件衣服都没有,被随便裹在一团棉被中的孩子。
"孩子,一岁了吧。”夏擎尧问到。
武壮脸部不停抽搐,声音抖得厉害“夏管家,您就放过我们家吧……”
夏擎尧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嘴角勾出轻蔑一笑,不紧不慢的回答”太太能看上这小孩,也算是你们家的福气。你看孩子病怏怏的样子,跟着你们能过得好?“他突然站起身来,伸出双手“来,给我抱抱小孩。"
这一举动吓得武壮媳妇一声尖叫,死命护住孩子,武壮也吓得抽搐的更厉害,护在孩子面前。
夏擎尧一个眼色,几名壮硕的家丁就将武壮和他媳妇按住。孩子连同一团棉被被丢在床板上,吓得“哇哇"大哭。
"呦,你们轻一点,不要吓到三少爷。”夏擎尧笑着呵斥到,走到床前,双手一探,将光溜溜的孩子从一团棉被中捞起,抱在怀中。他全然不顾孩子身无一物,冻得啼哭,仔细瞧了一眼孩子的眉目,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
武壮挣扎的越发厉害,他发疯一样吼到"姓夏的,你今日敢抱走我的孩子,我就跟你拼个鱼死网破!我们,连同孩子,谁也别活!”
夏擎尧望着满目狰狞的武壮,嘴角又一笑"你想到哪去了?我又不是粗人,不舞刀弄枪,更不跟人撩袖子打架。”他松开手,将孩子丢在棉被上,对黄棋说到“你看着办吧。不要打架,武兄弟愿意把孩子交给夫人就交,不愿意交,我们也不要强求。武兄弟生活不易,临走前留下点银两。”吩咐完毕,就出门上了马车返回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