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仲少爷来访,丞相有信。”
门外的一句话打破了房内近乎凝固的气氛,成知旭顿时回过神,像触电一般猛地抽回覆在曹孟柯脸上的手,不自然地扭过头躲开了曹孟柯复杂的眼神。
“……哥……”
“有客人,你先去吧。”
没等曹孟柯说完,成知旭忙抢过话,站起身避开了曹孟柯伸过来的手。
沉默又一次蔓延开来,成知旭不敢回头,生怕再被曹孟柯的眼神看穿内心的想法。突然身后贴上一阵温热,随即身体被紧紧圈着,耳边扫过一股热气,低沉又带着颤抖的嗓音轻轻响起:“哥哥,谢谢你。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出去,我很快回来。”
成知旭看着曹孟柯出了房门,没有犹豫地跟了上去。丞相这头刚把他送来这里,那头又找人带信?任何一个转机都是他逃走的机会,刚才只是被一时感动,连人都不是的自己怎么可能会有个弟弟。
一切,一切以长老的任务为上!
成知旭咬紧牙关把快要淹没自己的感动咽回去,在这盛夏,身体竟有种瑟瑟发抖的感觉,违和感游走在他全身。难道是因为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身体在反抗?还是,成瑜浩遇上不测……
“不会不会,成瑜浩武功高强,谋略一等,普通人伤不了他半分。他一定……”成知旭定在内堂后皱紧眉甩甩头,低声呢喃着说服自己把心里的异样感赶走。
在这个世上,成知旭最相信的人便是与自己双生的成瑜浩,虽然两人话不投机,一文一武,但是彼此的联系并非言语能够解释清楚。同生共死,光是这一点便值得成知旭信任成瑜浩的每一个决定。
成知旭深呼吸一口,然后迅速贴上内堂的墙壁。
“哎呦,怎么劳烦您大驾传信啊,泰叔,快上茶!”曹孟柯似乎故意扯着嗓子说话,声音异常响亮,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丞相大人令小的亲自交给将军,怎能托他人之手。”
这人的嗓音尖细阴柔,听起来有点中气不足,很可能身上,特别是肺部受伤。成知旭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还不时分析起说话人的身体。忽然墙另一边的声音弱了下来,似乎在说耳边话。为了听清楚,成知旭不自觉地贴得更紧,忽然鼻子痒痒的,他一时没忍住,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哈气哈气——”
“啊哈哈哈……”
几乎同时曹孟柯大笑几声,掩盖了他的声音,他连忙捂着鼻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边曹孟柯紧接着继续说,声音听起来又多了些慌乱:“大人是皇帝的亲信,您这样说了,下官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待下官看看丞相的信……什么!申谨义被救走!!”
“啪”的一声,可能是曹孟柯激动地拍桌而起。
申谨义?就是上次那个将军?曹孟柯和申谨义是有多大的仇,一定要他死?这人会不会帮助我离开这里?成知旭心中疑惑,不过不敢放松,死死捂着鼻子,生怕自己又发出什么动静,没有把面前的鸡毛掸挪开。
“老爷,信后面还有。”泰叔的声音掺了进来,顿时把气氛扭转。
外面又是一阵沉默,成知旭看不到他们到底什么表情,心里焦急得不行。
“申谨义被救走,与四个异族人相关。地点已查明,路上遍布陷阱,需动私兵。”曹孟柯念完又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的声音隔着墙壁依旧清晰,“肯定就是那晚逃走的人!这次不将你们赶尽杀绝本将军就不姓曹!”
墙的一边是怒火中烧,另一边却是兴奋不已。
要动用私兵,那就是很多人一起行动,就算在这群人里面混一个外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心里有了计划,成知旭没有再多逗留,连忙赶回自己的房间。
应付完客人的曹孟柯很快回来了,但是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拉上成知旭到花园里散步。
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提刚才成知旭那句“我的好弟弟”。
接下来的日子,成知旭一改前态,变得积极找回记忆,经常跟泰叔打听“自己的过去”,了解曹府的情况。反倒曹孟柯越来越少时间留在家里,每次跟泰叔问及,泰叔都以朝廷为理由推托。
随着日子慢慢过去,成知旭也不得不着急起来,他的计划在无形中变成毫无意义的空想。他没有机会接触到曹孟柯的私兵,他不清楚关于私兵的任何信息,那他就没办法混入私兵。他也不是没想过用催眠的方式从泰叔嘴里套出话来,可是泰叔从未与他单独相处,从那天开始,曹孟柯特意安排了两个仆人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数来是从那个陌生人给曹孟柯送信后的第十天,曹府迎来了一位贵客。
这天,成知旭一起床便觉得胸闷,于是他跟泰叔投诉是因为“一睁眼就看到床头站着两个木头人,吓坏了”,泰叔不得不把两个仆人撤走,成知旭总算有了半天轻松日子。
刚过了响午不久,成知旭一个人在房间里无聊踱步,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几句谈话声,他连忙冲到门前一把拉开门。刚走到门口的泰叔惊了一下,连连向他问好,不过成知旭的目光则被泰叔身后的人吸引了。
“泰叔,这位是?”成知旭试探地问,他明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可是他心里却很是急切想知道。
“这是丞相的客人,暂住在这里几天。大人,请往这边走,你的房间在旁边。”
“好。”
泰叔示意那人往旁边的房间,那人低声应了一句,朝成知旭邪邪一笑,迈起长腿踏进了旁边的房间。
黑暗。成知旭脑海里冒出一个词,他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人。这个人浑身散发着血腥味,像是长年累月所积蓄的气息。异于常人的低温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低压,自然而然会降低别人对他的注意,甚至能掩盖他自身原始的味道。
这个人跟他一样,不是人。
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幕黑暗,最终成为穿透他身体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