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研把脸用力一抹,强打精神,用略显颤抖的声音整理得出的一些结论——“即使真有人从外面潜入也不会是凶手,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移动尸体的痕迹,受害人的头发衣物完全没乱,很可能是躺在这里被杀害的,或者是被害后被抱到贵妃榻上。”
虽然洛谈是女人,但身骨不算娇小,不管我还是舒竹都不可能单独将她抱起来,所以凶手是男人的可能性较大。舒竹说洛谈和郑依然关系亲密,但郑依然确实没有表现出半点悲哀,那么舒竹说的是反话?舒竹还说我和洛谈关系也很好,这又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偏偏在我刚刚穿越,和我关系要好的洛谈就被杀了呢?会不会和我所没有的以前的记忆有关?
咔嗒。
有声音从敞开的窗户外传来。
在钱妍思考的时间里天色已经暗下来,一水的墨蓝占据了室内空间,她这时才想到应该点灯……不对,是应该点蜡烛了,可是手边没有火源,房里也没有烛台这种东西。
咔嗒。又是一声。
比上一声要响,仿佛就是从槛墙下面传来的。
有人躲在窗户后面准备偷袭我。
这是钱妍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两手也下意识的摩拳擦掌起来。当年格斗课她一节都没落下,还非常用心练习,现在这个没有枪支的古代,一般人还真打不过她。钱研轻手轻脚地朝窗洞靠过去,耳朵一直在留意声音,只是除了自己的呼吸外真的什么都听不到。
天黑得很快,分秒之间已经把所有的物体都染成相同的颜色,钱妍紧张起来,想到这片围墙圈起来的地方不大,就算另外五个人分散开,也不至于安静到这个地步,就像……就像都死了一样。
轻微的咔嗒声再也没有响起,钱妍甚至怀疑那个东西知道自己正走过去,于是想出个守株待兔。她停下脚步,毫不松懈地对敞开的窗洞说:
“我看到你了,出来。”没有动静,于是大声吼道:“出来!”
“你在和谁说话?”
钱妍的后脑勺被这低沉的声音扇了一耳光,她猛地回头,看到景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右手拿盏烛台,修长的身影像从黑暗的裂缝里钻出来一样。钱妍心脏扑通乱跳,缓了一会儿才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窗户外面有什么吗,你为什么盯着看?”景清无视钱研的问题,走到钱妍旁边学着她往外瞧,窗外黑乎乎的,只能隐约看到黑暗中的黄土高墙。
“我刚才听到……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因为你只注意窗外。”景清平静地说,趁钱妍不注意又靠近了半步。
钱妍立即觉察到男人不自然的举动,迅速离开距离,盯住他背在身后的左手——“不许动,把左手举起来。”钱妍拿出警察的架势,一手搭在腰间似要拔出枪。
景清扬起眉头,对变得如此精明的钱妍有些不适应,但依旧很配合地把背在身后的左手举了起来——
那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钱妍倒抽一口凉气,听到景清漫不经心地说:“我找到了这把匕首,想拿给你看看,这上面还有血。”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钱妍的心跳慢慢变得沉重,嘴唇碰出正经的话,舌尖却品出背叛的酸涩。
“郑依然的院子里。”
钱妍接过小刀,刻意用两根指头夹住它的柄尾,怕弄脏了留在上面的指纹。盯着匕首巧夺天工的黄铜把柄看了一下,才想起现在她根本拿不出采集指纹的工具,再说景清已经握过把柄了,之前的指纹早就毁了。
她沮丧的叹气,借着蜡烛的光线,清楚的看见铁制刀刃上的干涸变黑的血渍。应该就是杀死洛谈的凶器。钱妍顺应直觉点了点头,“如果这把刀真是在郑依然的院子里发现的,那他的嫌疑就变小了。凶手带走凶器,一般是因为凶器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或者是……”她顿了顿,接着说:“既然已经把凶器带走,为什么不扔掉还放在自己家里?我认为很有可能是有人想陷害郑依然。景清,你找到这把刀的时候郑依然不在吗?”
“不在。我们约好换着搜各自的院子,我发现这把刀后直接过来找你了。”
钱妍睁大眼睛,颇为不信地问:“你们真的去搜了?”
“真的。你以为我们是骗你的吗?”
“不、不是。”钱妍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抬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更加觉得疲劳。景清发现女人逐渐萎靡的精神,提议道:“时间不早了,先回屋休息吧。”
“可是其他人还没有回来。”
“应该不会来了,因为我有跟他们说没找到什么的话就直接回屋。”
“舒竹呢?她不是住这里吗?”
“她胆子没有你大,敢独自和死尸共处一室。”景清的目光变柔了一些,“她今晚想住在你那里,不知道你同意与否。”
“我没意见。两个人还能相互照应。”
景清不说话了,走过去轻轻托住钱妍的后背,很不习惯的柔声说:“那现在就走吧,我看你气色越来越差,今晚就好好睡一觉,不明白的事情明天再想。”景清靠得很近,能闻到从他身上飘来的不知名的清香。
钱妍险些放下提防,咬住嘴唇断然挣脱他的怀抱。景清不解地看着仰头回视自己的女人,她眼神哀怨,嘴唇颤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几番挣扎,钱妍决定什么都不说,然后抛下景清自顾自地走去外面。
她紧紧握住匕首,染上血污的刀尖在夜色映衬下迸溅出刺眼的微光。钱妍站在台阶之上,把刀举到胸前细细端详——
景清,如果我没要你拿出它,你会怎么做?
景清悄悄跟在后面,对钱妍此时诡异的举动不禁一惊,绕到前面飞快夺过匕首,不容反驳地说:“还是我拿着吧。”
“不行,还给我!我是警察,证物必须得由我来保管!”
“你到底中了什么邪,一会儿警察一会儿捕快?你要玩我不干预你,但是你别捅自己刀子。”
“我为什么要捅自己?我比你们正常多了!”钱研语气非常不友善,甚至到了凶巴巴的地步,各种不满一股脑涌上来,想找个出口宣泄一场,眼前这个男人还不熟悉,连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清楚,但她自恋地认为这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脾气。
景清果真不恼,态度反而更加柔和,“我会给你的,等你回屋就给。走吧。”他走下阶梯,户外比室内要亮,天上不见月亮,整片天罩子都发出清冷冷的光,钱妍安静地跟在后面。
短短的距离景清停下数次,钱妍不解其意,你停我也停,总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晃荡。两次三番景清终于伸出长臂把她拉到身边,金黄的烛火同时照亮对视的二人,景清说:
“要靠近光,不然会被黑暗吞灭。”
这分明是暖心的劝告,没想到钱妍打起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