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老君站在门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挂在横梁上的青夜。
她知道二儿子贺隋纳的这个小妾是个势利眼,但胜在活泼嘴甜,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不会觉得闷,所以娄老君一直不讨厌这个姑娘,再加上给自己添了个孙子,对她的印象慢慢有些好转。只不过她这次把自己吊死,那些许好感全没了,连厌恶都快赶不上,对她留下的儿子也觉得肮脏不堪。
娄老君看够了,干瘦的胳膊一挥,几个家仆一拥而上把青夜放下来。她命人把青夜抬走,几寸莲花小脚朝右迈出,瘦猴似的身体跟着转到右边,针尖般的眼神一下子刺中被两个家仆摁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钱妍。
听闻青夜的死讯后,高阳立刻起身,寒暄几句就带着族人回了高府,当时的感觉就像在躲避瘟神。娄老君不怪他不讲礼数,如果她有地方可以回去一定早就离开。但如今人祸连连,作为家族主心骨的当家绝对不能流露出丝毫动摇,不然状况会越来越难控制。尽管理性上娄老君能体谅高家的做法,但感性上依旧耿耿于怀,当即扣下发现青夜的第一人,钱妍,想借她出出恶气。
“说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娄老君看不惯这个气质外表不搭的女子。她明明看上去二十岁不到,可言行举止比嫁人生子的妇人还要老成,这种不协调感中让娄老君怀疑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钱妍看着老太婆被人伺候着坐下,想动一动被抓疼了肩膀,可是刚挺腰就把身后一左一右的下人用更大的力气摁住,登时痛得钱妍呲牙轻哼,不满地皱起眉头。
就这一瞬的耽搁被娄老君当成心中有愧,于是继续说道:“没事,你说出来,我会酌情处理……”老太婆说话底气不足,常常临到一句话终了就随气息轻轻吐出来。
“奴无意中撞进来,哪知碰到这骇人场面,差点吓死奴。”钱妍可怜兮兮地说,顺便挤出两滴眼泪。
要是放着其他男人审问,说不定能换来些同情,但是娄老君是老辣江湖,不会随随便便的心软,只是会分分钟铁石心肠。
“如果传闻是真的,我们心里都清楚青夜是畏罪自杀,自然与你无关。但有点我不太明白,按照传闻,把舒兰推下井的是青夜,那么为何要杀我的二儿子呢?”娄老君问钱妍,根本不指望这没头脑没见识的女仆给出答案,只想从她的说辞中挑出置于死地的刺。
“奴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奴怕得要死,还望老太太怜悯不要再问这些可怕的事情了。”钱妍浑身瑟瑟发抖,身子又往地上软去,想缩成小小一团遁走。
“你怎么没和其他人在一起?来涵远堂的柳青院是做什么?”娄老君换了容易回答的问题,顺便叫来一杯茶一小碟点心,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莲花小脚点在倒地的圆墩上——这圆墩就是青夜上吊用来踏脚的。
钱妍听着她吧唧吧唧的咀嚼声,看着她前后晃动的绣花小鞋,心里感叹这老太婆才是冷酷无情的主。
“屋里有些闷,奴就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走远回不去了,左拐右拐阴差阳错就到了这里。路上黑灯瞎火的没个问路人,奴找了好久才看到这间亮堂的屋子,就想进来问问,然后就……就……就吓死奴了!”钱妍又要哭,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传出阵阵啜泣。
“原来是阴差阳错啊……那我就放心了,还以为你替主子报仇把青夜杀了呢。”
“奴虽然是肤浅下贱,但也分得清好歹,传闻流言是最最听不得的,奴才不会傻到那个份上!”
“哦,你也不信啊。我也不信,但是有好多人都信。杀死我儿子的人肯定信,你说他是不是为了给高家的舒兰报仇?你说会不会是你的主子高舒竹,或者她的哥哥高离,然后就是那个继室?”娄老君毫不留情的把所有可疑之人都列举出来供钱妍选择。小眼睛没看人,但身体散发出的黑色气息像数条毒蛇,紧紧咬住钱妍。
钱妍的头脑高速运转,半秒不到拿定主意。首先吓得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不敢看人,嘴里神经质地念叨:“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你说不是你的主子们?那就他们的下人咯。我想这更有可能,毕竟这种弄脏手的事没人愿意碰,都会指示下人去做。我看你既聪明又忠诚,就是完成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娄老君站起来,双手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钱妍,对自己的定论非常满意。
“老太太在说什么!奴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钱妍心头一惊,本想把借着老太婆的追问把嫌疑转嫁到惜玉身上,现在却居然直接落在自己头上!
“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是你主子逼你做的不是?但做了就是做了,要赎罪啊小姑娘。”娄老君惋惜地说,好像真是在同情她。她细如麻杆的手又一招,钱妍身后的两个人立刻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往屋外拖。
钱妍懵了,但是从娄老君的态度里发现了别的东西——比起找到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她更想快点除掉钱妍!
为什么!
钱妍无法理解,顾不得体面地大喊:“我没有杀人!”
娄老君还是同情的眼神,把嘲讽和蔑视掩藏得一丝不漏。钱妍一条腿已经跨过门槛,着急得满头是汗,真心希望能像小说主角一样刹那间力挽狂澜,化解危机,或者半路杀出个神级配角助她脱险。正憧憬着,当真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人,而且还是两个,就是最先跑过来的那两个年轻男子。
“祖亲。”贺国重扭着嗓子说,和哥哥贺国睿把娄老君左右一夹,亲亲热热地说:“祖亲别操这些个心。叔父的妾畏罪自杀错不了,只是叔父的死有些蹊跷。但是祖亲放心,我们兄弟俩肯定会把那作恶之人挖出来的。”
娄老君果真喜欢既年轻又俊秀的男子,被俩美男外孙一哄,核桃似的脸上乐开了花,不过对钱妍还是不松口——“你们说的是。可这女奴要么自己所为要么包庇主子,横竖都是死罪。”
“祖亲没听清吗?我们在说——钱妍没有杀人!”国睿趴在老太婆耳边,用撒娇的声音劝,“钱妍每次来贺府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我们都知道,不能亲自打探的时候就会派人跟着她。祖亲不会不知道吧,您还常常为这事训斥我们呢。”
“祖亲一定要信我们。钱妍什么都没做,每次来都规规矩矩的,别说害人,连踩死蚂蚁都没有。”
娄老君已经被俊美外孙左右夹击得忘乎所以,咧着满口牙洞的嘴,笑呵呵地说:“好好!这次就听你们的。”
国睿国重欣喜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那么钱妍就交给我们处置了?”
“好好,去吧去吧!”娄老君宠爱无限地点头,枯槁的手一挥,就这样把钱妍的处决权转交给两个孙子。
国睿国重如获重宝,马不停蹄地把钱妍带到他们居住的庭院。这院子表面上属于大爷贺甲的来青堂,实则独立在外,只留一扇相通的门,平常都是锁上的,所以贺甲很少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外院里做些什么。
钱妍就这样被两兄弟绑到国睿的厢房。他们喝下闲杂人等,关好房门,不等钱妍提问,就把她拦腰抱起,大步跨出,匆匆进了稍间寝室。国睿把美娇娘放到床上,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乌黑深沉的瞳孔里闪着危险的欲望之光:“终于把你弄来了。爷问你,是不是已经被高戈高离玩过了?”
国重也走了过来,靠着床柱戏谑地看着被哥哥圈在床上逃不掉的钱妍,“玩没玩过今晚都是我们的,只怕她这娇俏的身子骨伺候不来两个人。”说罢露骨地讪笑起来。
钱妍原本单纯的以为自己的生命随时会有危险,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贞洁也有危险。她愣愣地看着一前一后图谋不轨的两个男子,说出了那句非常俗套,又必须靠它推动剧情的金句——
“你们要干什么?”
国睿笑而不语,压在了钱妍的身上,突如其来一记猛力,撕碎了钱妍肩头的衣衫,雪白圆润的肩膀霎时刺激了男人的双眼。他眯起眼睛,喘着粗气反问:“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