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是无解又诡异的凶杀才能让他们相信是神鬼所为,所以密室杀人是最好的选择。”
钱研说罢扬起头,眼珠到处乱转,想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发会儿呆,可是看来看去也是这五个家伙的脸,只好活动一下脖子,再次低头看地。
郑依然觉得钱妍的话很有意思,扭头和吕会小声交流起来。洛谈一脸不明觉厉,歪着头对钱研乐呵呵地笑。舒竹和石未冬对视一眼,也很认同这个提议,只不过在细节上还需要进一步的讨论。
“我觉得神灵天惩比鬼怪作祟要好,因为是正义行为,所以人不会产生反抗情绪。”呂会如此说道。
石未冬接着说出自己的顾虑:“可是神灵天惩都是针对做坏事的人,贺高二府加起来有二十四人,不可能每个人都做过坏事吧。”
舒竹立刻接口说:“我觉得这不成问题。既然神话传说是我们编造的,那么只要按照这二十四人的罪孽分别制定惩治条件就可以。”
“作为线索的神话传说最好不是凭空捏造,不然传播度和可信度会大大降低。同时需要完整但模糊的故事情节,这样才可以给我们留出杜撰的空间。”钱研对舒竹的话提出异议。
舒竹若有所思地点头,审视钱研的目光和刚才不一样了。记得在围墙里,钱妍对杀人之事简直深恶痛绝,可现在居然积极地做起帮凶。果真是为了活下来吗?
“活下去”——这颗无解毒药真是残酷得深刻入骨呀。
众人又开始沉默,呂会开口问:“有什么神话传说可以拿来用?”
“人鬼和三足金乌的传说如何?”
“三足金乌?就是定静堂大门影壁上的那个图案?”不知为何钱研对那个图案非常敏感,“是什么样的传说?”
“我来说吧。”洛谈终于能帮上忙,端正坐姿,认认真真地讲述起来——
相传很久以前,这块土地是通往阴间的玄关口。住在这里的人们都是人与鬼繁衍的后代,外表人形但身体里流淌着鬼的血液,所以他们被凡人称为人鬼。人鬼非常惧怕光明,过着昼伏夜出的日子,虽然他们都有鬼的血统,但是性情温和,待人友善。
有一天,一名英俊的人鬼少年去临近城镇做买卖,与一名凡人少女一见钟情,少女长得美丽动人,惹人怜爱,谁知她竟然是城主的女儿。城主非常反对人鬼少年和自己的女儿厮混在一起,于是人鬼少年和城主之女决定私奔,可是在两人会合之前,少女惨死在人鬼村落里。
城主暴怒,认定是人鬼凶性大发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于是立刻集结大批军队前去讨伐人鬼族。他刻意选择在白昼十分进攻,瞬间就将村庄洗劫一空,杀光了所有正在酣睡中的人鬼们。
不过也有少数人鬼逃进阴间,才躲过大屠杀。他们为自己的亲朋好友的无辜惨死悲愤,决定集体自尽用最新鲜的血肉供奉阴间之神。阴间之神回应了他们的请求,用法术使所有死去的人鬼复活,还赐予他们超乎常人数百倍的神力,可是惧怕阳光的本性无法改变。
这时有一人提议说:我们把太阳抓起来关起来,让世间陷入永夜。其他人鬼纷纷响应,在阴间之神的帮助下捕获了太阳之神“三足金乌”,并将他监禁在深深的地底。从那天开始,天地间失去了光明,变成漆黑一片,就算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对面的人,只有熟知黑暗的人鬼和阴兵才能在天穹下横行霸道。
他们所向披靡,杀入仇人的城镇,像当年被凡人屠城一样将整座城镇屠杀殆尽,不留活口。人鬼第一次尝到如此滚烫香甜的鲜血,体内鬼之血统终于被点燃,沸腾起来!他们已经停不住杀戮的脚步,在漫天黑暗中继续烧杀掠抢,残害数不胜数的无辜凡人。
被囚禁在地底的三足金乌一直都倾听到陆上生灵的惨叫和悲鸣。他非常愤怒,用尽全力终于冲破了阴间之神的牢笼,振翅重回高空,瞬间将金色温暖的光芒洒满大地,照亮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人间。
可是人鬼族在被阳光照到的瞬间全部烧成灰烬。人鬼族就这样化成灰烬,大陆也就此重回宁静。
“所以影壁上的那个图案,黑色的背景代表地底,三足金乌外面的圈就是困住他的牢笼。这里的人们作为人鬼一族的后裔,仍然幻想捕获三足金乌,让天地重回黑暗,杀向凡间。”讲解完毕,洛谈对自己的表述非常满意,满怀欣喜地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等待众人的赞扬。
郑依然温柔地看着她,微笑道:“说得很好,比我知道得还清楚。”
听到夸奖的洛谈非常满足地笑了,挤挤身边的钱妍,兴奋地问:“能用上吗?”
钱妍仔细思考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很典型的起源神话,我觉得可以。城主之女的死亡是整个事件的起因……——舒竹,我记得你已经杀死一个人了?”
“舒兰!”终于绕到自己的丰功伟绩,舒竹相当开心。
“怎么死的?”
“推进井里溺死的。”
“什么时间?”
“昨天黄昏,太阳还没有下去。”
“这就有些麻烦了,人鬼一族惧怕太阳,日落以后才出来,黄昏这种时候不会出来杀人的。”石未冬说。
“不对,我觉得这样更好。正因为少女是在日落前惨死,才不可能是人鬼干的,但是城主不分青红皂白屠杀人鬼,这样能渲染出人鬼的无辜。传说最后人鬼黑化,是被逼无奈之举,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受害人,所以这个传说可以解读成受害人报仇雪恨的故事,如果能把这个想法植入他们的脑子,今后我们的行动就不会招来太多的反感和抵抗。”
每当钱妍发表完决定性的言论,其他人都要沉默地用眼神交流,同时暗暗赞叹几声——幸好钱妍活了下来,不然很可能在这一关全军覆灭。
“那么,舒兰的死就是城主之女的死?是序幕了?”舒竹问。
“可是在传说里,城主之女死后人鬼被人类大屠杀,然后得到恶灵的帮助进行反击,不过也是没有技术含量的大屠杀。”
“不一样的时代,复仇的手段会不一样。只要情节和传说保持一致就没有什么问题。”郑依然说着抹了一下脸颊,手指登时蹭下一层粉。他嫌恶地皱起眉头,甩手在衣服上擦干净。
“现在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吗?”钱妍记得景清这样说过。一想到景清,她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是啊,但跟我们没有关系,因为我们出不去!哈哈——”石未冬干笑两声。
钱妍猛然站起来,警觉地到处张望,神经兮兮地说:“什么叫出不去?难道又有围墙?”
“有围墙哇。这里四面环山,把贺高二府围了起来,我们找过,没有出山的路。”
钱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千辛万苦只是从一个小的围墙跳进一个大的围墙,而这个大围墙里出现更多的人。“高府和贺府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他们会不会和我们一样也要通过杀戮活下去?”
“对我们来说他们不是人,不需要有任何怜悯之心。”郑依然冷冰冰地说。
钱妍想起和她手牵手的高戈,他掌心的温度非常真实,倒是正和自己经历着不可思议之事的这些家伙才让人感到诡异和虚假。
钱妍甩甩头,不想把过多的精力浪费在这种无法解答的事情上,问:“那个男人有没有和你们说别的话?”
“哪个男人?”
“告诉我们规则的男人呀。你们不是都听到他的声音了。”
“那个声音是男人吗?”舒竹以为钱妍在说笑。
谁知钱妍非常严肃地说:“是的。你们没见过他吗?他穿了身丝质的黑色长褂子,背后绣了一个巨大的三足金乌,和定静堂大门影壁上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会一眼就认出三足金乌。不过他脖子以上我看不见……你们怎么了?”她停下,发现其他人脸上逐渐露出困惑难懂的表情。
“妍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哪里有男人?”
“就是告诉我们要杀光这里所有人才能活下去的男人啊!你们没有见过他吗?”钱妍的语气有些波动。
舒竹一脸茫然地摇起头,“我们都是在黑暗中听见声音,根本辨不清是男是女,更别说看到人了。妍姐姐,你和我们的梦境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