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研等着景清尴尬,但这个男人一脸的问心无愧,沉声说道:“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叫我进来。”
“叫你进来能说实话吗?还不是用一堆假话骗我。”钱研反而有些沉不住气了,无意中用起娇嗔的语气。
景清仔细打量女人的脸庞——烛火为她镀上一层金箔,黄灿灿的有些晃眼。他从未梳理过自己对这个女人抱持的是怎样一种心情,发现她失忆时,最先涌上心头的是好奇;接下来的性情大变更让自己不得不时时刻刻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慢慢的越来越期待她奇怪的举动和有趣的想法;直到她在洛谈屋子里晕倒,娇软的身子跌入自己的臂弯时,终年平静的心居然泛起丝丝涟漪。这种感觉很奇怪,景清从来没有体验过,以致突然不敢和钱研面对面,甚至做出了躲起来偷听的举动。
难道真像舒竹说的有愧于她?可是自己没有伤害过她,也没有说过假话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景清不服气地说,“是你不相信我,所以才会觉得我在用谎话骗你。”
“好!”钱研只知景清会一味迁就,哪知也能顶嘴,双手猛地照锦被上用力一拍,摆出吵架的阵势,“洛谈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之前还有两人被害?不告诉就算了,还装模作样地帮我找潜入者、找凶器!耍我很有意思吗!郑依然死后,石未冬一夜之间变个样,气势咄咄逼人,句句一针见血,反驳得有理有据!是怕谁看不出来有猫腻?你们真把我当傻子啊!”
钱妍越说越气,眼眶都湿了,为了避免丢脸,赶紧拿手抹干眼睛,强忍哭腔继续说:“我千里迢迢穿越到这里就受这种待遇!莫名其妙的死了两个人,还遇到一群净帮倒忙的骗子!什么出不去的围墙,什么已经死了四个人,什么尸体消失,你当写灵异小说呢!还好我是警察,换了别人早就自我了断了!景清,别说你不知道,瞎子都能看出你是他们的头头!”
女人把怨气发泄完,眼泪也簌簌地落下了。她极少在人前哭泣,面对父母也是如此,这会儿实在顶不住了才露出这般“丑态”。钱妍蜂腰一转,面向里面手忙脚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哪知越抹越多,越抹越悲伤——“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动手吧!反正都会轮到我,就现在动手吧!”
听着钱妍赌气的话,看着她消瘦的背和不停颤抖的肩,景清的心又不平静了。他没遇到过这种场面,隐约觉得该是去安慰这个女人的时候,但手脚窘迫得不敢动,只能担心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
“你能告诉我什么?还不都是骗人的话!”
“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说从来没想过——这不就是胡扯吗!”
“不光我没有想过,其他人也没有想过,你是唯一提出这个问题的人。”
钱妍猛地转回身子,泪眼婆娑地瞪着男人,气急败坏地说:“这就是胡扯!难不成你们和我一样都失忆啦?把进围墙以前的事都忘了?”
“你为什么对围墙这样固执?为什么非要出去?出去会死的,想活下去只能待在这里!”景清突然提高嗓门说话,把钱妍吓得一凛。他不等女人回神,猛然倾身将她扑倒在床上。
钱妍吓得呆若木鸡,死也想不到景清会做出这种事,只得仍由男人凌厉深邃的目光把自己所有注意力吸引过去,同时被迫感受他修长健硕的身躯散发出的炙热体温。景清单手扣住钱妍纤弱的手腕,另一只手轻抚上她的锁骨,慢慢的,一点一点向上划动,最后停在白皙的脖颈上。
景清的呼吸变得沉重,瞳孔比刚才还要漆黑,像摄人魂魄的无底洞——“我也发现你不属于这里……”他低沉浑厚的声音伴随着呼吸倾吐出来,说着钱妍无法听懂的话:“但我觉得你应该留在这里。只能趁现在了,他们会跟你解释的。”说完,放在女人脖颈上的手猛然张开——“哐当”!——一声巨响突然从对面舒竹的房间里传来。
景清赶紧收回五指大张的手,放开钱妍的手腕,飞身离开床榻,疾步走去,由于动作过猛,接连扯掉了两道帷幔,最后僵直地站在舒竹房外。
钱妍愣愣地坐起来,先是看看被捏红的手腕,再紧紧捂住脖子,惊骇地抬起头,望向站在舒竹房外的男人——
他刚才要干什么?是要掐我的脖子吗?
为什么?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钱妍想大声咆哮,但看见那个疯掉的男人突然大声吼道:“该死!”
钱妍恐怕一辈子都当不了娇滴滴等人疼爱的公主,当看到永远从容淡定的景清突然发飙大吼,立刻意识到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于是她分秒不等,噌地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男人身边,随即便找到了冰山美男暴走的原因——
舒竹死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
她的身体仰躺在房中间的圆桌上,头和四肢死气沉沉地垂向地面,脖子上有几处青紫的指印,是被人掐死的。肚子上放着两把一模一样的小刀——巧夺天工的黄铜刀柄,刀刃上满是干涸发黑的血迹。这刀钱妍再熟悉不过,就是疑似杀死洛谈的凶器,以及刺进郑依然后背的匕首。
舒竹脚下倒了一个圆墩,还在微微晃动,应该是在被掐害时双腿挣扎踢翻的,所以刚刚听到的巨响就是圆墩倒下的声音,也就是说凶手还没有走远!
景清比钱妍先做出反应,他吼完立刻扑向敞开的窗洞,对着外面再次大吼:“我看到你了!呂会!”
呂会?
不及钱妍细想,景清一跃翻过槛墙,朝他认准的方向跑去。钱妍也不示弱,轻松跳出窗洞,紧随其后。沉闷的黑夜中响起一串又一串杂乱的脚步声,没有灯火,没有月光,景清却能像头猎豹一样盯住猎物,避过一切有形无形的障碍,精准又迅速地抓获逃奔的犯人!
被抓住的人奋力挣扎,发生恼怒的怪叫,景清一声不吭地将他拖进最近的院子里。钱妍跟进院门,抬头看到石未冬大开屋门,惊讶地看着朝这边过来的三个人,屋里的灯光照亮了被景清死力揪住呂会。
呂会本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这会儿更像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八字眉成倒八眉,脸白得发青,束发已经散乱,深灰色土布长衫被景清扯得狼狈不堪。他还在扭动,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景清!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的!”
“我从来没跟你们约定过什么。”景清又回到他低沉充满魄力的声音,双臂猛地发力,像拎小鸡似的把呂会甩进屋里,“石未冬,把他给我绑起来。”
石未冬擦了把冷汗,不敢对景清的命令有丝毫耽搁,没一会儿就从房间里拿出一捆粗麻绳,按住体力透支的呂会一圈一圈地绑了起来。
“这是什么事啊!”石未冬忙完才敢向景清发问。
景清喘都没喘,整整衣襟,转头对钱妍说:“问吧,把想知道的事都问出来。”
杀人凶手被突然抓了个现行,钱妍的思绪却还停留在被景清扑倒的时候,这会儿突然就要审问凶手,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呂会比她适应快,立刻就像所有刚被捕获的犯人一样大声叫囔起来:“我没有杀舒竹!舒竹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