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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徐正军出招
易晓菲走了两个星期一直没回来,中间来过一个电话,说钱的事有点儿麻烦,她还得到上海跑跑看。我有点担心许中原那里是不是还周转得过来,她说问题不大。
那天她说得淡淡的,放下电话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头顶有点儿凉,一种不祥的预感摇摇摆摆地在心里晃荡。好好的放下三万块钱。怕真不是那么好挣的。那天在那个紫色的咖啡厅里我真的看见了那个白色的柱子吗?那真的是上天照拂我的一束光吗?也许其实是侯大师说过的那个令人迷惑的手电筒,看着是从地上起来的柱子,一关掉开关立刻就消失了。
或许,现在才是上天对我的真正指引呢。
又过了两天,徐正军约我吃饭。我没去,问他什么事。他说他原来的导师帮人操盘,资金链不行了,他想帮帮他。
我心里一飘,好像某种预感到的东西真的就在靠近。
我说陈先生给我们上过课,人不错。能帮你当然应该帮。我怕他动合作账户里的钱,说了几句就赶快挂了。
很快,预感应验了。
一天上午我正和人谈广告,许中原来电话,说徐正军要调一亿资金走,客服不给划,他跟人家吵起来了。
我说没咱们签字客服当然不能给他提。你问问怎么回事。许中原说问了:“他说他上海那边要出问题,调过去一个月再调回来。我说我决定不了。”
一说上海我就知道是陈老师的事。陈老师先是徐正军的硕导,后是他的博导,对他肯定不错。我们本科生也听过他的课,要说也算是他的学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可这钱要真调过去肯定就回不来了。这么大的责任不能感情用事。
我问许中原调点儿过去行不行。
许中原说肯定不行:“菲姐那边就过来一笔钱,还有两个多亿没落实,他要调走这么多咱们马上就崩盘。”
这就难办了。想了半天,没办法。
我说:“要不然先别理他,拖拖再说。”
许中原说不行。“他也不跟我谈,也不进人家办公室,就成心在前台那儿嚷嚷。已经闹了三四天了。你说这票好多人都知道是咱们的庄,要嚷嚷出去肯定是墙倒众人推,那几个大户一抢先出货,咱们就套里头了。”
我觉得这事儿严重了。
晚上给徐正军打了个电话。我问他谁死了。
他装傻充愣,说谁也没死啊。
“那你干嘛下这么黑的手啊?”
“我怎么了?”他说。一点儿都不笑。
我说你整天在营业部大厅哭着喊着要调钱走,那不等于告诉所有人我们资金链要断吗?我告诉你,那里一多半是你的钱,真出了事儿第一个儿死的肯定是你。
他说你误会我了。“这里的情况你不知道。我现在去接你。咱们找个歌厅好好聊聊。”
我要是明白当时就应该知道这里头有事儿。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去歌厅,肯定不对啊。可我当时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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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中计
歌厅里那个小姐是个挣钱的急茬儿。头发不长,飘飘地垂下来,若隐若现地遮了一半脸。我猜她没说的那么小,弄不好二十五六了。徐正军跟着妈咪出去换人的时候她就把话筒关了,搭着我的肩膀说:“咱们别这儿唱了,出去开个房间吧。”
我说今天不成。
“回去还要用啊?”
“呆会儿我们俩得谈个事儿。谈完了再说。”
她失望地摸摸我的脸:“到这儿来还谈什么事儿啊。”然后推开我到OK机前边找歌儿去了。
徐正军回来了,一个人。
我以为他口味太高,问他是不是都没看上。
他松开西装钮扣坐下来:“我认识的那个女孩儿没在。”
我挺意外,说:“你还真专情。”
“没办法,我就这么个人,老是不能忘旧。”
我就笑。我说一般人自夸多少都得沾点边儿,你还真是个例外。
他笑一笑,开了个啤酒,马上转到正事儿上:“你说陈老师,那是我5年的导师,跟自己的学生开口了,你让我怎么办?”
“他怎么说?”
“说正军,我走投无路了。你一定得帮帮我。”
他看着我,出人意外地,眼圈慢慢红了。
我笑不出来了。看着他,慢慢地看出了真诚。
他低下头装作喝酒,一言不发。
我不愿让他难堪,向后靠了靠,靠进黑暗里。
只有那个穿牛仔短裤的小姐站在电视前自顾自地唱着梅艳芳的《女人花》,似乎是在替我们大家一起自叹身世。
一会儿我说:“我问许中原了,他说你要真把资金抽走了,他们的钱就死里头了。那咱们怎么向老唐交待。”
他说:“这几天我翻来覆去的就是算这个事儿。我们钱也是客户的,也不能赔。”
“是啊。”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找新闻界的朋友散布看多消息,然后让小许他们拉高出货。等跟庄的那些机构发现的时候咱们已经出得差不多了,就算他们砸盘咱们也损失不到哪儿去。”
我还是觉得有些为难。
“问题是老唐他们的钱都是有成本的,不赚就是赔。别人好说,怎么也得让易晓菲过得去。”
他想了想说:“这样吧,要是赔了先把他们的钱划回去,我这儿剩下多少算多少。反正他们的后续资金也没到账,要说违约,两边都有违约。行吗?”
晓菲后边的钱的确实没有到账。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只能说行了。
这个位置出逃其实风险挺大的,徐正军能这么慷慨应该是个很大的疑点,可是我又没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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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逃庄路线图
第二天我和徐正军去找小许他们两个操盘手,四个人关起门来谈了一天。徐正军拿来一个特别详细的方案,哪天,什么价位,多大的量,全都有。晚上又到歌厅谈细节,谈到11点多,基本算是谈清楚了。
然后小许就说得跟老唐汇报。
我说主要就是两点。第一,后续资金该到没到,做不下去了。第二,出货以后如有盈利,一边一半。如果赔了,全由徐正军承担。我说如果你把这两条说清楚了,老唐应该能同意。
许中原说,这么讲会不会对菲姐不好?
我说你放心,后边的钱不来肯定不是易晓菲的事。
易晓菲上回的电话里跟我说过,钱其实不是问题,就是利率定不下来。人家要价高,老唐不同意。不过我没有跟许中原他们透这个底。透了怕他们不敢跟老唐这么说了。
事情谈清楚了,开始唱歌。我和小许他们玩到很晚。徐正军则是谈完事儿就走了,走前一个不落地给小姐发了红包。
那天回去我才突然意识到,只要和我在一起,徐正军从来不叫小姐,但我要是不要他就不行。我一直弄不清这里有什么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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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全线撤退
老唐那边开了个会,很快同意了我们的计划。然后就该我粉墨登场了。拉了许中原到营业部假模假式地道歉。
当初易晓菲跟营业部说了,我是这边的负责人,还留了我们俩的人名章。后来我也跟着许中原去见过面,相关部门都认识。这回我们从客服部、安保部到财务部、主管副总,挨着个儿地全拜到,基本上都是一个意思:我们的大钱到了,徐正军的事摆平了,前一段他来闹事给大家添麻烦了。连门口的保安我们都装模作样地客气了几句,为的是让他散布消息。
别人都没什么,就是主管财务的副总马上问了一句:“钱到哪儿了?怎么没划过来啊?”弄得我差点儿一身冷汗。
我说第一笔先解决徐正军的事儿了,省得他老来闹。“把他平了后边不就好办了吗?”
当时副总眼镜后面的笑,真是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城府深不见底。那样子现在我都记得。
事实证明,有些太坏的人真的是不好骗。
又过了一个星期,许中原他们把计划细化完了之后,报上出现了这个股票的利好。有荐股,有板块,还有基本面分析。散户蠢蠢欲动,许中原趁机拉高,1996年12月12日之前没有涨跌板,两天就拉了40%多,然后装作回探洗盘,开始了两个星期的震荡出货。
第一个星期还好,股价上上下下地走得比较平,第二个星期就坏了,差不多天天往下掉,几天就掉到了启动之前的价格。
徐正军的计划可不是这样。
给许中原打电话。
我说咱们好歹高一点儿,别老在悬崖边上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弄得大家天天心惊肉跳。你不睡觉我们还得睡哪。
小许说,不是不让你睡觉。其实我们也都睡不好,全体都陪着您哪。实在是出货太多了有点儿控制不住。
我说那也得想办法。咱们说资金已经到了,结果这么多天都没动静,肯定都那儿打听呢。别人都好说,要是那个跟庄机构发现咱们资金链断了,抢着出货,那股价还不得奋不顾身、一泻千里?咱们不是撂里啦?你找徐正军商量商量吧。
“你以为没商量哪?”小许说,“他和杨丽天天在这儿。我们四个人四台电脑,他是总指挥。”
我有点儿急了。我说你怎么能听他的啊?
“赔了他负责,不听的他怎么办?”
我无话可说。
我说行,我问问徐正军吧。
想了半天才给徐正军打电话。
我说虽然说是赔了你承担,我也不希望赔太多。我就一个要求,把大家的本钱都拿回来,别让任何一个人不高兴。
他说行行行,你放心吧。
我说什么他都说行,肯定是在敷衍我。但他不给我任何具体的信息,我什么办法也没有。
反正是他的钱,让他折腾去吧。不给晓菲留够了钱我不给他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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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一字形出货
第二天我没什么事,10点多办完事儿就到我开户的那个营业部里看股价。
一开盘那个股票就拉高,回落了一下又往上拉。
我看着挺高兴。
如果是小许他们拉的,那是我的话起作用了。如果是别人拉的,那更好,说明有大户逢低买进中了****的奸计,我们正好顺势出货。
正高兴着呢股价就不对了,一个直线大单就把股价打掉了3%,然后开始了一字形横盘。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又一个大单再打落3%,然后继续一字形横盘。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股价在一分钱之间波动,肯定有庄家在里面。至于这是吸货还是出货,我就不明白了。
下午快收盘的时候我又去看盘。发现这个股全天都是这么走。跌3%横盘,再跌3%再横盘,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已经跌20%多了。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徐正军肯定已经不够本儿了,怎么这么搞啊?
走到服务台想给徐正军打电话,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打。这时候就要收盘了。收盘前一分钟,忽然出了一个大单,一下把那支票拉起了13%。然后又是一个大单横在那里,把股价保持到了收盘。
我心里松了下来。心想没给他们打电话还是对的。他们到底比我专业,让他们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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