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荣下了夜班,去食堂吃了早饭,骑着自行车回化肥厂生活区。
化肥厂生活区距离化肥厂也就有5、6里路,是建厂时一起征的地,厂里因此还招收了不少的当地农民子弟。
当时的化肥厂四周还有不少的庄稼地,这个季节,出了厂门不远,就是一人多深的玉米地。前两年,还有上夜班的女工被人拖进玉米地的事发生,后来厂里规定,上下夜班都要以班组为队,一起走,还在沿途装上了路灯。
陈光荣骑着自行车,觉得四周的环境很舒服,他是从二十年后回来的,这种感觉特别突出。二十年后,这些玉米地都消失了,每一块地上都盖起了高楼大厦,一开始还是六层、七层的房子,后来就是几十层的高层住宅了。
陈光荣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也没有睡意,就带上身份证,骑上自行车,准备去公园东门的交易大厅办股东证,开户进行交易。
上一世去办股东证也是这一天,下了夜班和刘娟一起去的。
陈光荣把刘娟的影子努力从脑子里抹去,穿过了公园,把自行车存好,来到了交易大厅。
还不到九点半,办股东证的窗口已经排了有十来个人,大厅里也已经熙熙攘攘,陈光荣看见几个熟人,打了声招呼,其中一个人愣了愣,还是冲陈光荣点了点头,陈光荣不禁在心里苦笑一下,这个人是上一世几年后陈光荣才认识的人。
十点半的时候,陈光荣填了一大堆表格,把身份证什么的留在柜台,缴了90块钱,拿了张收据。当时,P市还没有能力开户,办证还需要去省会ZZ市统一办理,也有人说是去SH、深圳办的。
“7月30号以后,凭收据来领股东证。”窗口的女人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
办完了事,看看大厅里闪烁不定、来回滚动的大屏幕,那些红红绿绿的股票,陈光荣觉得自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些股票中的大部分,未来的走势都能在他脑子里清晰浮现出来。重生后,很多前世的事情,其实记得并不十分清楚,可股票走势,只要他前世看过的,都会异常清晰地出现在脑子里。
“老黑,为什么我对股票走势记得这么清楚?可别的好多事记得都是模模糊糊?”
“既然你选择以股票为赚取超额财富的手段,系统照顾你,只要你前世关注过,和股票有关的众多信息,这一辈子都能记住。”
“别的东西系统不照顾就记不住了?或者记不清?”陈光荣继续问道。
“以你跳楼前那一刻为准,能记住的这一世还记住,记不住的这一世就模糊不清了。”
陈光荣赶紧回忆了一下1996年的研究生考试试题,英语和政治确实记不清了,只对几道大题还有点印象,专业课的题记得还算差不多,看来,印象深刻的事情,记忆能完整保留下来。
“小陈,股东证办了吗?”
陈光荣抬头看过去,是昨天请他吃饭的肖慧勇。
“是啊,刚把手续办完。肖师傅,你昨天买的股票咋样?”
陈光荣已经想起来了,在他当合成车间副主任以前,对肖慧勇这些人一般都是称呼为师傅,当了副主任后,才开始改叫老肖或者别的什么,比如绰号。
工厂里有些工人对这个称呼非常在意,当然,也有像肖慧勇这样的,根本不在意,你喊他什么都行。
“赚了3毛多,我买了800股,扣扣手续费,还能挣200块。中午我还请你喝啤酒?”
“不了,不了,我可是喝怕了。昨天上夜班,头疼,现在准备回去睡觉。”
“那你先走,我在这里再多看会儿行情。这一天能赚200块,扣掉星期六、星期天,一年能赚40000,比干啥事情都强。”
跟做梦的肖慧勇点点头,陈光荣推着自行车来到了公园,转了一会儿,看看表,十一点半,就去老曹的羊肉汤店喝了碗羊肉汤,才五块钱,二十年后最低是25块,回宿舍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时,激烈的敲门声把陈光荣弄醒了,他摸出来手表看了一眼,四点左右,这一觉睡得也够长了。
“谁呀?”陈光荣皱皱眉头,这不是敲门,分明是砸门,尽管在化肥厂工作了很久,可对工人们的粗野,陈光荣在心里一直难以适应。
没有人理他,也许是外面的声音太响,根本听不到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陈光荣穿上大裤头,套了件T恤衫,踢拉着鞋,开了门。
刚一开门,陈光荣还没有看清对面人的样子,一个飞脚就踢了过来,毫无防备的陈光荣被踢了个四面朝天,脑袋碰在地下。
“笨蛋!”陈光荣听出来,这是老黑在他脑袋里发出的声音。
“一起奏这小舅子,连我姐都敢甩。”
陈光荣听出来是刘冬的声音,四五个人围了上来,下的都是黑脚,没有打架经验的陈光荣只好像电影中演的那样,抱住了自己的头。
打了一阵,陈光荣感到身上很多地方都火烧火燎似的痛,听到门口有人在喊:“别打了,别打了。都是一个厂的,有话好商量嘛。”
喊完后,感觉有两个人进了屋。
刘冬带来的几个人看到有人进了屋,就不再打陈光荣,却开始砸东西,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砸,把暖水瓶摔了,把陈光荣的自行车推倒在地下,几个人上去踹了两脚。
最后,刘冬在陈光荣的床上尿了一泡,领着他的一帮狐朋狗友走了,临走时,还对陈光荣扬言,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陈光荣两世为人,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从地上坐了起来,头有点蒙,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报警?验伤?
九十年代以后,社会上打架的事情比八十年代或者更早时少了许多,一般被打的都是走这个程序,陈光荣一边思量着,一边看进来的两个人,都是合成车间的工人。
“咋样?人要紧吗?”陈光荣听出来是二班副班长卢彬的声音。
陈光荣活动了一下脖子,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摇摇头说:“没啥事,被这几个混蛋打的头有点晕。”
“用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另一个叫卢国光的工人接着问道。
陈光荣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说:“我感觉着应该没啥事。”
“小陈,你不是还给他姐谈着对象吗?这刘冬是犯的什么病?”
“我和刘娟不谈了。”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走,先去我屋子里坐会儿,商量商量这事儿咋处理?”
卢彬拉起坐在地下的陈光荣,走进旁边自己住的房子。
卢彬比陈光荣大上两、三岁的样子,已经结婚了,就住在陈光荣的隔壁。
坐在沙发上,卢彬打开了电风扇,陈光荣觉得自己真是窝囊,两世为人,这重生后又被个小流氓打了一顿。
端着卢彬递过来的水,陈光荣喝了一口,卢彬说道:“小陈,我觉得还是报个警,有伤没伤都去验一验,现场现在还没人动。”
陈光荣想了想,这事的起因还是上一世自己和刘娟的纠葛带来的,这一世的刘娟,在这件事上算是很无辜。
平白无故甩了人家女孩子,站在刘娟的立场上,自己确实做得不对,再说,从陈光荣对刘娟的了解看,这事的背后肯定不是刘娟主持的,这个刘冬可能听了只言片语,就带着人过来动手了。
这一世和刘娟做不来夫妻,陈光荣也不想把两人的关系闹得满城风雨。
想到这,陈光荣对卢彬说:“算了,我不想和刘娟闹得更仇人似的。卢彬,你帮我传个话过去,就说这一次我不追究了,再有这种事,我肯定报警,让他进局子里。”
卢彬点点头说:“小陈,你说的也在理,小赵下了四点班,我俩一块去找刘娟,把你的意思给她说一下。”
小赵是卢彬的老婆,叫赵韵梅,也在化肥厂上班,现在已经怀孕了,按照陈光荣前一世的记忆,小两口过春节就能抱上儿子。
“我说小陈,你是不是把刘娟早就给办了,人家兄弟寻上门打你,你才这么好说话?”卢国光站在一边,咧着嘴笑着说。
“要是真办了,这打我挨得就不冤枉了。连门都没摸过,你说冤枉不冤枉?”
“行了,兄弟,回去把屋子好好收拾收拾,这事就算过去了。虽然挨打有点窝囊,可你到底是把主任的闺女给甩了,也算干了一件牛逼事。”
这些工人一般都是当面巴结领导,背后恨不得领导家天天出倒霉事。
陈光荣心里苦笑一下,也没有说什么,回到自己的宿舍,好好打扫了一翻,又从公共卫生间端了三四盆水,把床上的尿骚味也彻底冲干净了。
把门关上,坐在桌子前,陈光荣心里想想,还是挺生气。
老黑却又开口说话了:“陈光荣,你这个人也太窝囊了,人家打你,你为什么不打回去?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打个小架,十个、八个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也不用使什么招数,抡开了膀子,这几个臭小子早被你打趴下了。”
“我有那么厉害吗?”
陈光荣对此真的很怀疑,论和人动手打架,从小到大,在陈光荣身上发生的次数绝对不会超过三回。
“你的肉体是逆时空从2014年穿越回来的,这经历足以使你的身体比别人强上百倍。当然,要是经过训练会更厉害,我昨天和你说的做超级运动员,你以为是开玩笑?”
“老黑,我怀疑你不仅仅是系统的管理者,应该是一种类似智慧生命的存在。”
“我当然只是个系统管理者,不过,我可以学习和模仿,在你们人类中的时间越长,越具有人类的思维方式。”
陈光荣不再和老黑废话,看了看自己的手,想:“我真有老黑说的那么强吗?”
他找来拖把,用两只手握住拖把杆,放在胸前,两手用力往下撇,只听见嘎嘣嘎嘣地响了几声,拖把杆被他从中间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