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有王、田两大家族。
其中田家是华阳镇中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祖孙八代以锻造兵器为生,千百年来家族底蕴颇丰。几年前瓦罗兰人侵略的消息传来,华阳镇中的帝国军队全部不战而退,传言是畏惧侵略者的高精密武器,自此田家的传统锻器坊再也接不到军方的订单,仅靠着为周边村镇的一些猎人打造零散的铁器来维持庞大的开支。
这样的困境,在精明的军火商眼中,很快就被改变。田家秘密招募了华阳赫赫有名的赏金猎人苏牧,利用复杂的关系将苏牧安排入班德尔城,任务是潜入班德尔城军工厂获取灵力枪炮的制作秘法。
这一天,田家长老收到了苏牧传来的喜讯,信件中表示苏牧已得到了制作方法,需要有人前去班德尔城外的恕瑞玛山头接应。
入夜三分,华阳镇的田府门前聚集了一支实力顶尖的猎人队伍,匆匆忙忙向恕瑞玛赶去。
华阳镇的一个村庄里,兄妹三人携手爬上了山坡,山腰间搭建了一座破旧漏风的帐篷,旁边一颗大槐树下孤零零的立着一座土坟。
三个孩子细心地打扫着坟头的杂草,年少的小姑娘扎着一根麻花辫,后脑勺的发髻间别着一朵牵牛花,她站在两位哥哥的身后,望着坟墓露出天真无害的表情。
“母亲,烈儿带着弟弟跟妹妹来看你了。”十二岁的苏烈说完,拉着二弟苏双跟妹妹苏三跪了下去。
苏双年仅六岁,母亲由于生产妹妹的时候大出血去世,那时候苏双跟哥哥苏烈就在门外亲眼看着母亲垂下的手臂跟无神的目光。反倒是呱呱坠地的苏三对母亲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小姑娘听说两位哥哥要来看望母亲,到现在还露着美滋滋的笑容呢。
坟前摆放上一壶老酒,两颗野果,兄妹三人磕完头,呆呆的跪在坟前,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山下的一间窑洞中,苏烈哄着二弟跟三妹入睡,翻了一页新的黄历,想到父亲临走前模糊交代过回来的时间,跟这几天正好不谋而合。月黑星稀,有心尽孝的苏烈拿了一件大马褂就往恕瑞玛山里赶去,作为长子,他想要亲自去迎接凯旋归来的父亲。
深山老林中,苏烈躲避着泥泞道路上那些野兽留下的脚印,缓慢而激动的前行,隔着浓浓的夜幕,苏烈的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已经感觉到了父亲的归来脚步。
正所谓,十万里云与雾,也无法阻挡回家的心。恕瑞玛山下,在荆棘丛林中躲藏了半夜的苏牧一脸焦急的盯着通往华阳的道路,等了三个时辰,依旧等不到田家派来的接头人。
苏牧煎熬了半个时辰,决定主动前进跟线人碰头。苏牧前脚刚走,树林一侧也有一道黑影闪了出去,后者是瓦罗兰的狙击手,奉命跟踪盘查苏牧,显然比苏牧蹲得更久,到现在还刻意跟苏牧保持着距离。
深山中上演着狩猎的角逐,苏牧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他来到山下一所废弃哨塔前,便不敢继续前进。
“再过半个时辰,要是还不来,我就得回去了。”苏牧说着,四下环顾了一遍,他出来之前已经甩掉了很多尾巴,现在还是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妥,为了保险,他将那份盗来的设计图翻出来藏在哨塔下方的石缝中。
田家的猎人分队在夜色下漫无头绪的赶路,他们切身来到这个山脉才发现这里的地形远比意料之中的复杂,简直是沟壑相通,每走一两百米就有一座废弃的哨塔,哨塔两侧永远都是一望无际的灌木丛跟荆棘地。
队伍走来走去始终绕不到指定地点,带头队长一头雾水的四处张望。
忽然间,丛林深处传出一声清脆的枪响,枪声打破了原始森林本有的平衡,一时间飞鸟惊起、野兽群嘶。
队长眉心一紧,精神力扩张,率先跃入草丛顺着枪声奔去,其他成员紧随其后,大家都是觉醒了灵力的猎人,有了声源,寻找起来自然不必费劲。纵然如此,队伍也耽搁了十分钟才到达枪响的地方。
大家搜索了一番发现这里没有敌人,一位队员拾起一枚温热的弹壳,猎人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曾经有枪手埋伏过,而且并没有走远。
“搜,仔细认真的搜。”队长一声令下,队员四下散开。
砰,一声枪响,接着一名队员饮弹倒地,枪手的位置暴露,二百米外的炮楼上浮现了一团青光。
“追。”精干的猎人架起弩箭步步逼近,大家默契的形成三角站位,前前后后将炮楼包围起来。
不需要喊话,队长根据情势判断,就知道接头的线人已经暴露了。现在的唯一补救办法就是活捉行凶的枪手。
森林中死一般寂静,此时的瓦罗兰狙击手早已再次转移,蹲在小山丘后面,冷冰的枪管瞄准炮楼方向。
就在这时,双方都目力所及的一处草丛攒动起来,那边一个瘦弱的身躯快速的奔跑着,瓦罗兰狙击手枪口一转瞄准了那名少年,正要扣下扳机,忽然改变了注意,挪动枪口回到炮楼方向。
奔跑中的苏烈就这样跟死神擦肩而过,他是听到枪声后赶来的,心中只是担心父亲的安危,稚嫩的心智哪里会想到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冷热兵器之间的极限对决。
扑通一下,一只大脚从两侧丛林中伸出,将苏烈绊倒在地,灰头土脸的他还没有回过神,树林中冲出一位高大的身影一把将他拉到草丛内,捂住他的嘴巴。
“嘘!”队长一个禁声的动作足以说明一切。苏烈的第一印象就是眼前的这些人不是瓦罗兰侵略者,因为面前的这些人长着亲切的黄皮肤跟熟悉的东方面孔。
苏烈欣喜的点点头,他的父亲就是一名猎人,如今这些人的装束让他更感亲切,看得出猎人们正在小心谨慎的对付着什么强大的猎物,苏烈抿了抿嘴,识时务的躲在后方。
队长悬了口气,一手托着弓弩,一手打着手势,九名猎人从三个方向走了出来,他们箭在弦上,只要炮楼中的枪手胆敢出手,九支利箭也绝不会含糊。
队员们靠近了炮楼,也无形中暴露在瓦罗兰狙击手的视野中,砰砰砰,三下紧凑的连击瞬点,三名队员均被点中眉心,一枪毙命。
从枪声跟光芒判断,枪手早已不在炮楼内,剩下的六人慌了阵脚,他们一生只有狩猎,如今却被当成猎物逐一点名。
“进炮楼。”队长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狙击手在暗,猎人不能被牵着鼻子走。这些猎人的执行力也高的可怕,六名猎人用时五秒,进入炮楼。外面的苏烈孤零零的躲在草丛中,胆颤心惊。这是他第一次见经验丰富、灵力觉醒的猎人被如此简单高效的终结。
队员们进入炮楼,布满灰尘的地板上一个人抽搐着,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虚弱的叫道:“我在这……”
“苏牧?”队长走了上去,欣喜接头人还活着,可是面对他的是一具残损的身体,地上蜷缩着的男人被挑断了脚筋、挖走了双眼、砍断了双手,正如一个作茧自缚的蚕蛹。队员们忍不住胃液翻腾,翻身呕吐。
“图纸在炮楼外面的哨塔下方,快……快去。可惜老子那三个孩子,不过也够本了,痛快点给老子一箭吧。”
队长纠结得看看队员,大家自责的低下头。
炮楼外传来一连串的枪声,无规则的连点数十发灵力弹,发现炮楼内的猎人丝毫没有追击之意,这让山丘后的狙击手愤怒的拍了拍地面,他的战术是吸引猎人的注意力,而不是让他们进入炮楼。如今战术作废,狙击手懊恼的收起长枪,身形一闪,就跃到炮楼正面。
狙击手穿着漆黑的斗篷,肩上扛着一杆做工精良的狙击枪,没有弹夹,只有一团团灵力汇聚在狙击手的掌心。除了斗篷,狙击手的下巴上还戴着半截小丑面具,枪托下的衣襟处刻着一枚星条勋章。
苏烈全身包裹在肥大的马褂中,瑟瑟发抖。不知道什么时候,狙击手已经如同鬼魂一样站在他的面前,面具上露出一双幽蓝的眼睛,仿佛能看穿苏烈内心的恐惧。
咔嚓,狙击手娴熟的拉起枪栓,一枚空心灵力弹壳褪落在地。
炮楼出口,猎人们怒气冲冲的跑了出来。
苏烈抬头直视着狙击手,后者轻蔑一笑,长枪在手中挽出阵阵青芒,身影一窒,几个纵身就闪入无穷的黑夜中,再不回头。
呼,赫……
苏烈松了一口气,走出了草丛,呆呆的看着那些猎人,他们都没有理睬这个孩子,直到队伍慢慢淡出视野。
天边露出一抹鱼白,苏烈打了个寒颤,将大马褂悬在炮楼门前。这里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他希望在这里能等到父亲。
走近炮楼的苏烈,顿时发出凄凉的哀嚎,他看到了之前那队猎人们看到的一幕,只不过地上的人胸膛没着半截弩箭,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啊!”炮楼内惨绝人寰的一幕,苏烈抽搐、颤抖、语言已经无法来形容他的悲愤。
“爹……”苏烈拾掇着散乱的残肢断骸,悲伤已经抽去了他全部的力量,甚至跪着都无力往前挪动分毫。
苏牧的右手是在墙角找到的,手中攥着一把暗淡的短枪。枪身镀着一层黑色的青木雕文,镂空的雕文中隐约有青芒闪烁。苏牧没有这样的兵器,苏烈也不曾见过,肯定的是父亲在被杀之前曾跟对手肉搏过,想要夺走对手的佩枪,却率先遭了毒手。
费了好大劲,苏烈才把短枪拿到手中,枪柄上磕着“夜鹰”二字已足够表明凶手的身份。
“夜鹰。”苏烈紧咬牙关,想起了之前那位犹如暗夜的夺命狙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