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几天的时间,经过几次车船的倒换,翁山和姜盼盼最后是坐着马车,终于回到了他们出生的故乡。
姜盼盼她们原来住的地方距离翁山的家有百十里路程,要先从翁山的家乡附近经过,然后才能到姜盼盼和妈妈以前居住的那个省府大城市。
姜盼盼问翁山:“这路你认识吗?”
翁山说:“不是有你爸爸写的路程吗,找不到路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姜盼盼说:“我说的是你们家原来的住处,你不想顺便回去看看吗?”
翁山说:“没必要去我家了,就直接到你们住的地方吧。”
姜盼盼说:“你家里没人了吗?也没有什么亲戚吗?”
翁山说:“我爸爸还在家呢。只不过我不想去见他。”
姜盼盼很奇怪:“为什么呀?你爸爸对你不好吗?”
翁山说:“那倒不是。爸爸对我倒还可以。不过他对妈妈不好,所以不想去见他。”
姜盼盼说:“是这样啊。不过既然他对你还可以,那也应该顺便去看看才是吧。”
翁山说:“就是不想去。要去也等我们把事情办完了,回来的时候再去吧。”
姜盼盼说:“那就回来的时候去看看他。你既然已经到家里了,不去就是你的不对。毕竟他是你爸爸,曾经生了你养了你呀。”
翁山不再出声,路过爸爸这里真不去看看,也叫盼盼看不起他,会说他不孝顺不懂事。
两个人继续往省府的方向走。这中间还有很长的路程,现在天已经黑了,他们只能先找客栈住下,第二天再找马车继续上路。
翁山在这个城镇里选择了一个条件比较好的旅店住了下来,两个人各自开了一个房间。一路上他们都是这样住的,只是要把姜盼盼住的房间安排在翁山的里面,这样翁山在外面就可以保障盼盼的安全。
现在毕竟已经到翁山小时候的故乡,故乡的一切对于任何人都是有牵挂的,何况翁山在这里还有他的爸爸呢。但是翁山又不敢去看望爸爸,他知道爸爸曾经找妈妈要求复婚,但是妈妈不愿意,才领着他远走他乡。如果现在去看望爸爸,他怕爸爸又要去找妈麻烦。
翁山在姜盼盼已经睡了以后,偷偷地询问店主人,翁赛克家现在怎么样了。店主人当然知道翁家的情况,就告诉翁山说:“翁家就只剩下这个翁赛克自己了,他爸爸妈妈都已经去世了。老婆把孩子带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那里。”
听说爷爷和奶奶都没了,就剩爸爸自己了,翁山顿时觉得爸爸好可怜。他问店主人:“那翁赛克现在怎么样了呢?
店主人说:“还提他做什么。现在正在搞土改,他可是地主啊,已经被农会抓起来了,也许要被处决吧。”
听说爸爸被当做地主抓起来了,吓得翁山不敢再问了。翁家确实有好多耕地,是地主不会错。但是那时翁山还小,这些事情他不怎么清楚。
翁山洗完脚就休息了。第二天他和姜盼盼找了辆马车,直奔省府的方向走。又整整走了一天,直到天黑才到达这个大城市。两个人找了家旅店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出了旅店来到街上。他们在一个麻辣店吃了饭,这种特色的家乡饭菜他们很久没有吃到了。
出了饭馆姜盼开始辨别方向,但是这个地方她根本没有来过。只好向路人打听原来领导的官邸在那里,这样几经周折才找到了她熟悉的地方。
姜盼盼开始努力回忆奶奶下葬时的情景。那时侯她刚十岁,并没有跟着灵车去下葬。好在后来妈妈曾经带领她去奶奶的坟上烧过纸,仅凭着这点残存的记忆,姜盼盼带领着翁山,坐了一段路的车又走了好一会,才来到了那个地方。可是到那里一看,那里还有什么坟茔。经过这七八年的变化,这里竟然盖起了一片房屋。
翁山问姜盼盼:“你找的地方对吗?没有搞错啊。”
姜盼盼说:“刚才走过的这座桥,我的印象很深的。那天妈妈带我走到这里的时候,我还要到桥下面去看看呢,所以应该不会错。即便不是这里,也在这附近。但是这周围已经全是房屋,那里还有什么坟场?”
两个人无奈,只好在周围寻找;一直在这里转到天黑,也打听了许多的人。有人告诉他们:“这里盖房子的时候曾经贴过告示,让坟主迁坟,过时间不迁的按照无主坟墓处理。”
两个人没了办法,看来是白跑了一趟。
两个人在省府里住了一夜,只好按照原路返回去。这样到了天黑就又到了翁山的家乡,两个人又找旅店住下。
姜盼盼说:“这次来取我奶奶的尸骨看来是取不成了,你可以去看看你爸爸,咱们总不能白来一趟。”
翁山说:“看他做什么,我讨厌他。”
姜盼盼很奇怪:“为什么讨厌爸爸呢?你不是说他对你还可以吗?即便他对你妈妈不好,你看他一眼也没关系吧。”
翁山不再说话。姜盼盼看翁山这样,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也就不再提让他去找爸爸了。
第二天两个人寻找马车,也顺便在街市上转转。这里总是翁山童年生活过的地方,怎么说对他也有些感情。说来也巧,就在他们转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时,忽然听到有人叫喊:“翁山。”
翁山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到爸爸翁赛克正在用眼睛盯着他。这着实让翁山吓了一跳,因为眼下的爸爸和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在翁山的印象里,爸爸是很英俊潇洒的。他很喜欢穿一件白色的西装,皮鞋也总是擦得锃亮,那风流倜傥的派头够得上绅士。可是眼下的爸爸却蓬头垢面,满脸的胡子老长。那身西装也不见了,变成了一身脏兮兮的黑色裤褂,这时正直夏天,这样的装束分明说明他已经成为了乞丐。
翁山见爸爸愣愣地看着自己,也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翁赛克走到翁山面前说:“翁山,我是你爸爸呀。你和你妈妈现在到那里去了?你带着我去找你妈妈吧。”原来翁赛克刚从关押他的小屋里跑出来,就正巧碰到了他们两个人。
翁山吓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已经知道爸爸是地主,已经被农会抓起来了,他怎么跑出来了呢?眼下爸爸要跟着自己去找妈妈,该怎么拒绝他呢?
姜盼盼看到眼前的一切,已经知道翁山为什么不愿意去看望他爸爸了,原来是因为他爸爸已经沦落为乞丐了。
姜盼盼那里知道翁山的爸爸是地主,她嗔怪翁山说:“翁山,爸爸再穷也是你爸爸。他对妈妈再不好,你也不能看着爸爸这样袖手不管。就带着你爸爸吧,那怕到那里妈妈不愿意要他,等你能挣钱你养活他。他毕竟生你养你了呀。”
翁山还有什么话可说呢?翁山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他的阶级觉悟不可能很高。虽然他知道爸爸是地主,但是就连姜盼盼都说不应该抛弃爸爸不管,那他还能怎么说呢?
翁山决定带爸爸一起回去。但是翁赛克眼下这个样子,怎么能跟他们走呢。翁山只好先让爸爸洗了澡,又给他买了身衣服。好在眼下这季节只买件白色褂子和一条黑裤子就行,也花不了多少钱。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取姜盼盼奶奶的尸骨没有取回来,却接来了翁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