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出来,倒是她来有什么用啊?叶老夫人是回去了,可还有个叶夫人啊!”
“薛侍郎府上是怎么回事啊?让姑娘家来处理这些事儿?”
连翘是没见过这种阵仗,瑟缩着将头低得低低的。
薛仪瞥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笑:“你就在马车上等我,秋月随我进去。”
连翘顿时脸色一白,上前急忙摇头:“奴婢可以和小姐一起进去。”
薛仪见她勃然变色,便明白是齐国公寿宴那日马车那番话把她吓得不轻,遂道:“无事,你就在马上等着。”
话语强硬,如果再推三阻四,可就真的惹小姐不喜了。
连翘犹豫片刻,便低声道:“是,小姐。”
薛仪点点头,提了裙摆踏上被雪水染深的石板台阶。
方才从大门里出来的人看见薛仪走进来,出于八卦心理又不动声色随着走回去。
厅堂门口早有小厮接了通报,伸长着脖子望着,见到薛仪来,立即上前恭敬地道:“薛大小姐,小的奉雷大人的令来此处接薛大小姐。”
雷大人便是国子监祭酒。
说起来,薛仪同这位雷大人还颇有渊源。
这位雷大人早年是薛仪的曾外祖父门下的弟子,还曾颇受薛仪外祖父的器重,据不可靠的小道消息,外祖父私下里是将雷大人当女婿看了。
而雷大人和薛仪的母亲林妍青梅竹马,怎么看怎么也该郎情妾意。
谁知最后却嫁给了薛兆德,侧面也说明这个消息确实不怎么可靠。
但对方会知道自己,也确实反常。
薛仪前十五年深居闺中,由于不受宠也不曾参加世族宴会。
便是薛仪自己,记忆中也丝毫没有雷大人的存在。
或许是没见过,或许是见过,忘记了。
薛仪微笑着颔首:“那就麻烦这位大人了。”
小厮受宠若惊:“不敢不敢。”随即微微正了正色,“请薛小姐随小的来。”
小厮走在前面,薛仪带着秋月亦步亦趋在后面跟着。
从大门一直绕到厅堂后面的小院,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小院深处,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人浑厚的嗓音:“混账!”
接着一阵兵荒马乱。女子的说话声和孩子的哭声夹杂到一块,还有其他人安抚的声音。
薛仪颦眉,方才那声极其洪亮的声音,她听出来了,是薛兆德。这显而易见是在骂薛泽。薛仪莫名的心里腾起一股怒火,烧得她心肝生疼。
小厮亦是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回头想向薛仪说道几句,谁知对方原本温柔的俏脸满含冰冷,目不斜视从他身边疾步走了过去。
小厮更为呆愣,秋月微笑着走到跟前道:“大人,我家小姐护弟心切,走得急了点。”说着,将事先准备好的银带掏出来,袖子遮掩住不动声色塞到小厮手中,又笑道,“辛苦大人了。”
小厮呆呆地没回过神,可那沉甸甸的重量骗不了人,握着那钱袋像握着什么烫手的东西,手下意识一缩,一袋银子啪地掉到地上。清脆,不太悦耳。
秋月脸色陡然一沉,暗道不妙,薛仪的意思多少打点打点,哪怕帮不上忙,做个人情也是可以的。
谁知国子监的家伙都这么迂腐!
“呵——”男子低沉悦耳的嗓音愉悦的响起。
两人齐齐一愣,秋月猛地回头,只看见拐角处一片月牙白的衣衫一闪而逝,若不是这里有青色的石墙,她几乎看不出来那是衣服。
小厮亦是脸色涨成猪肝色,慌忙捡起来,也不知道该递给秋月还是该自己拿着,慌手慌脚站不住,磕磕巴巴道:“小……小姐……”
方才男子那声笑还萦绕着耳际,秋月有种被嘲笑的感觉,一时没了耐心,冷冷瞥了小厮一眼,拂袖往薛仪方才走的方向而去。
小厮握着钱袋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失了聪,良久,忽然有男子轻笑一声:“这是傻站着在看雪么?”
声音分外耳熟。
小厮转过头,顿时有如被雷劈了一般:“太太太太……”
来人身姿颀长,着了一身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高领袍,大冷的天没有任何狐裘围脖,金冠束发,发丝如绸缎,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飞眉入鬓,一双丹凤眼狭长,黑色如墨瞳仁幽深似古井。
他身后跟着两名眉眼凌厉的内监,让人胆寒不已。
唇角柔和可亲的笑容让小厮猛地惊醒一般:“太……”
“嘘。”来人将如玉的食指放到红唇边,笑容雅致,“不要惊动里面的人,我就站在门口看看。”
小厮顿时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里面的情景太过冲撞这位爷了啊!
而薛仪一踏进厅内,一个茶盏就摔碎在她身边,茶水浸湿了她的裙摆。
薛仪抿了抿唇,牵起一抹明媚的笑容道:“父亲这是怎么了?缘何发这么大的火?”说着,淡定地迈过满地残渣,一面不动声色迅速扫视了屋内的场景。
站在案几边上一脸书生之气的中年男人仅从衣着便能判断是国子监祭酒雷大人。
而他对面,除开穿着丫鬟服的两个丫头,坐在上首一脸男儿家甩手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是叶大人,此时他端着茶盏,正带了几分诧异地抬眸看过来。
而他面前站着一个仪容端庄华贵的中年美妇,正挡在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面前,那小少年被遮得严实,薛仪看不清楚模样,而周身气度倒是颇为符合“纨绔不化”的传言。
而他们对面,薛兆德坐在椅子上,扶手旁的桌子上只余了一只孤零零的茶盖。
而薛泽——
薛仪眸光倏地一冷。
薛泽像是被孤零零抛弃了一般,被薛兆德推到叶夫人面前。
除了眼角有些破,他面上几乎毫无损伤,看似神色冷漠,也紧紧抿着唇却昭示了他的情绪。
众人只看着少女若闲庭散步迈着步子往里走,脸色挂着有如三月阳春的笑容,一时都忘了争执。
薛兆德亦是一愣,随即皱眉——怎么来的是薛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