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她淡淡地转身,继续往林子中走。
林间不时有野兽的嘶吼声和马蹄声,薛仪挑了几条隐僻的道,越往深处走,林中渐渐声寂,树影渐密,深处似有暗影浮动。
她忽然停了脚步。
林间暗风忽急忽缓,树影诡谲,风声中夹杂着极远处刀剑碰撞的声音。
秋月急忙上前一步靠拢薛仪,警惕地打量四周,判断方位。
薛仪颦眉,方才她从这边走时便发现地上有很多刻意掩盖的凌乱痕迹,许是因为比较慌乱,所以做得并不完善。
许越到底要做什么?
她从来不担心惹上事,可中途出了些岔子,找上门来得却是她十分不看好的安王派的人。
但是偏巧许越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有什么秘密?
左边似乎传来点点被风吹散的喧嚣,薛仪微微眯了眯眼,抬脚直接向左边而去。
这面地势极高,向下是一面倾斜的小山坡,上方树林掩映,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的位置。
薛仪走到那处斜坡边,往下看了过去。
地上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暗红的鲜血几乎将这块土地浸透。
而两方人马正在僵持着。
说是僵持也不准确,对面有六七黑衣人蒙着脸,只露出凶狠锐利的眼眸,手上紧紧握着刀,哪怕身上有好几处擦伤正往外汩汩流着鲜血,也恍若不知。
而他们的对面,唯有四人安然无恙。
为首一人,一身石青色团花暗纹的袍子秀如青竹,眉眼清冷,双眸幽深如古井,那抹柔和距离感的笑容已不见踪影,发丝微微有些凌乱。
此人正是太子,容御。
他身上没有一丝血污,握着一把长剑好似九天封神,由内到外散发出一股戾气。而因着这股戾气,对面的黑衣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而身后三名护卫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受伤最重的此时还要依靠刀剑站立。
气氛剑拔弩张,此时只要有一个人先动一下,必定引发一场血战。
薛仪忍不住蹙眉,刺杀太子?
好大的胆子!
哪怕她再想和高位者搭上关系,此时也是不合适的。
毫不犹豫,薛仪决定立刻离开。
正在此时——
“有意思么?”男人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秋月最先反应过来,还未转身便从袖子里滑出匕首身子一侧冲对方狠刺过去。
而对方十分轻巧的钳制住了秋月喂出匕首的右手,秋月旋即抬脚直奔对方脸颊而去,对方微笑着抬手似轻轻拂过脸颊,却冷不丁地抓住了秋月的脚踝,随即毫不犹豫将秋月朝旁边一扔。
咚——
秋月狠狠撞上一颗大树,树干粗糙,她闷哼一声,却立刻撑起身子又要站起来。
“秋月。”薛仪淡声唤了她一声。
随即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裙摆原本就没有的灰尘,眸光幽凉,转过身却悠然笑道:“许大人。”
许越眸光一闪,面前的少女一身淡紫衣衫清秀隽美,一张俏丽的瓜子脸,肤色白皙如玉,唇瓣挂着清浅的笑意。比她容貌出众的女子许越不知道见过多少,可这女子脸上挂着笑,眼底似乎藏了普通人难以触摸的情绪。微微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薛小姐。”顿了顿他又极为好心地劝说道,“林中这般危险,野兽出没,流箭不断,薛小姐还是早些出去比较好。”
薛仪看着他,两人方才已经动手,这厮此时又在装什么傻?
若非察觉到许越早已洞悉她的行动,她会真的以为现在只不过是一场偶遇。
片刻,她似笑非笑道:“许大人说话真是不诚实,带本小姐进这所谓危险的地盘的不就是您么?有什么话不防直说便好,明明心里恨不得将人绑起来审刑还要与人虚与委蛇,可真真让人厌恶呢。”
许越怔了怔——
他所见过所遇到的人,无不是喜欢虚与委蛇,说话迂回的。
却是完全没想到一个闺阁千金说话直白,全然不顾此刻暗藏的杀机。
这样的人,不是足够大胆,便是太过沉不住气。
“是在下失礼了,薛小姐。”许越不骄不躁,满含歉意道了一句,随后又似不经意道,“可是在下不知薛小姐说在下引你进来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疑惑地看向薛仪:“难道是薛小姐想约在下来此时相会?”
薛仪和秋月双双一怔——
好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明明是他暗示薛仪往这边来,此时却避开话茬想将薛仪的注意力往一边拉,还刻意用女儿家在乎的名声。
薛仪缓了笑容,讥讽道:“许大人也不用打马虎眼儿,女儿家的名声于我是不在意的。倒是许大人,此时下面的人马只怕和许大人脱不了关系罢!”
许越顿了顿,眯起眼看了薛仪许久,唇瓣泛出一丝笑意道:“在下这不是替薛小姐搭把手么?”
薛仪笑容一滞,眸光在许越身上停了停,随即眼里一闪而逝狡黠的光芒道:“看来许大人是想帮太子殿下一把了?”
许越还未开口反击,就看见薛仪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惊恐地扯开嗓子尖声道:“你要做什么——”
许越:“……”
他不可置信地微微瞪了瞪眼,随即立刻扭头看向下方。
而不出所料,下方两拨人,都一眨不眨地抬起头看向这一方。
薛仪微微侧着头,肩膀哆嗦着,声带控诉道:“你以为我会遂了你的意吗?!”
许越:“……”
这个女人!
他万是没想到事情变得居然如此……滑稽!
“杀了他们!”剑锋一指,鹰隼般的双眼中杀气凌然。
有两个人立刻脚尖一垫往这边而来。
容御站在下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对方居然是许越。
今日的刺杀,是谁他心里很清楚。
却是没明白许越为什么要插手,难道说那人有其他的想法?
他沉思片刻,视线落到站在许越对面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