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从厚重的车帘内不轻不重传出一声幽凉的嗓音,安王微微凝眉,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车内的人若有所感,忽然嗓音轻渺的开口道,“本王的好侄儿似有不满?”
这一刹那车帘微动,一股寒气从车内迎面扑来,毛骨悚然到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安王清晰的感觉到了身后一众朝臣的冷气,按捺下心里的浮躁,抿出笑容:“小皇叔,很多年不见了,倒是让侄儿想念得紧,因为没见着小皇叔,所以反而有些不踏实。”
“哦。”帘内人幽幽笑了一声,冷不防地一把将车帘掀了起来,车内景色一览无余,朝臣门又是倒抽一口气,容华马车内配置奢华,以洁白的狐狸皮铺地,那双绣着祥云的黑靴毫不留情地踩在白色的毛皮上,竟也一点污渍也没有。暗色的梨花沉木桌上放着鎏金雕花镂空香炉,桌上几盏精致的青瓷酒杯一看便非凡品。他披着暗紫色的大氅,金色的绣线密密绣着大朵大朵盛开的菩提莲,原本圣洁的莲衬着那张妖艳诡美的面容竟也硬生生生出一股妖美之感。
端坐车中的美人儿扬眉一笑,魅惑众生,众人一愣,那车帘又迅速被放了下去。
“进宫。”美人儿冷冷道了一句。
安王惊疑不定瞥了身侧的薛易一眼,薛易亦是眯起眼掩饰住惊诧。
两人心里犹疑着,身后的大臣立刻道:“殿下,此时应当请靖王殿下入宫觐见陛下才是。”
安王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小皇叔请。”
说罢翻身走到前上了马。
薛易略一沉思,抬眸恰好接到安王的眼神示意,心里一震,却只深吸了一口气,颔首退下。
而随着靖王入宫的同时,一个流言从喧嚣的宁王府传开,炸响了整个京城。
“死了?!”吴氏震惊地差点跌坐到地上,“前阵子不是还活蹦乱跳……”
“听说那流寇极其凶恶,是……”崔妈妈顿了顿,“一刀毙命。”
吴氏亦是顿了顿,随即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死得好!死得好!”说罢眼神狠辣,“真是老天有眼,天都不叫那个臭丫头活着!”
崔妈妈含笑点了点头:“是,所以夫人放宽心吧。”好生养病才是真。
可吴氏忽而又问道:“那丫头的尸体送回来了?”
崔妈妈摇了摇头:“并没有,因为消息是从宁王府传出来的,所以可信度应当是极高的。”
“宁王府?”吴氏似信非信,“不行,没有看见她的尸体又怎么能相信!”
话虽这样说,吴氏却是信了一半了。
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正好听见窗下两个丫鬟的议论声。
“大小姐?”
“是啊,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好不容易熬出头,却又被流寇杀害。”
“大小姐么,原本就不受宠,就算嫁给宁王又如何,死了就死了吧,我看老爷倒没多少伤心。”
“老爷会伤心么……算了,我看那两个小少爷小小姐倒是会伤心吧。”
如今薛仪同宁王外出被流寇杀害之事已传遍整个大堰,想来应当是假不了了。
吴氏缓缓呼出一口气,而窗户下的两个丫鬟声音戛然而止,其中一人拔高声音喊道:“五少爷!”
吴氏一愣,抬眸看过去,门口站着的果然是薛泽和薛薇。
两人皆是面无表情看着吴氏。
吴氏冷笑一声,如今这两个小兔崽子没了靠山,还拿什么跟她斗?
刚想开口问你们两个来做什么,想了想,依然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微笑道:“泽儿和薇儿怎么来了?这么快就想念仪儿了么?”
她毫不避讳的直戳两人心窝子,却本满心以为可以看到两人仓皇的脸,却不料两人依然是冷冷盯着她,吴氏不由得蹙眉略微一怔,又见薛泽弯起唇瓣露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移开却看向她身后:“难道崔妈妈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母亲么?”
吴氏掉头不解地看着崔妈妈,刚想冷笑一声讽刺两人,却见崔妈妈脸色煞白,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又听薛泽道:“崔妈妈,那般重要的事儿难道不告诉母亲么?”
崔妈妈白着脸,看着吴氏一脸不甚有头绪的表情,心里大骇——这件事若是叫吴氏知道可如何是好?
吴氏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能让崔妈妈面色大变的必定不是普通事情,她思忖片刻,竟有些方寸大乱,莫非是——易儿?!
她倒抽一口气,踉跄了一些险些跌到地上,嗓音变了音调:“崔妈妈!怎么回事?!莫非真如他们所说你瞒了我什么?!”
崔妈妈亦是吸了一口气:“夫人,老奴不曾隐瞒您任何事。”
顿了顿,眼角瞥到薛泽嘲讽的神情,心脏忽然一沉,果见薛泽开口道:“母亲还不知道吧?我可怜的三姐姐似乎被人杀死在别庄上了啊。”
他绝口不提薛仪的事,仿佛只是为了来刺激吴氏,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特此来这惹人心烦的东苑一趟,也确实是特地来刺激吴氏这一场。
既然他们要让薛仪死,他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胡说八道!”吴氏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倒了桌上的茶杯,“是谁让你这般给我下套的?以为告诉我静儿出事儿就可以让我方寸大乱做出不理智的事?!告诉你,做梦!”
顿了顿,“你也不用特意刺激我,如今你才是个可怜人,没了薛仪那个难缠小鬼,我想弄死你,不是易如反掌?有时间找事儿刺激我,不如想想没了薛仪怎么活?”
“我姐姐真的没了?”薛泽挑了下眉,吴氏一愣,猛地紧紧盯住薛泽,却看不出他有任何得意或者悲伤的表情,仿佛死掉的薛仪只是一个无关之人。
吴氏忽然心头更乱了,掉头看向崔妈妈:“崔妈妈!”
示意明显。
崔妈妈抿了抿煞白的唇,却只得颔首听令,走到跟前端起一如往常的冷漠的范儿,居高临下看着薛泽:“五少爷,夫人正在养病,没事的话就请回吧。”
“怎么没事?”薛泽一反常态咄咄逼人,“我这不是特意来告诉母亲三姐姐的安危么?瞒着母亲不让母亲知道,崔妈妈你是何居心?”